“我想把东平府,打造成大齐的后花园。这才是给我们老刘家留下后路的最好办法。”
有些话,不得不搂着点儿说。
毕竟,陈钊是新来的,保不齐就是齐帝刘豫派来监视的。
出乎意料的是,陈钊对刘芒这番话的反应是最大的。
他一抱拳说道:“如果王爷愿意这样做,陈钊肝脑涂地的跟着王爷。”
“如果王爷将来愿意反金建国,陈钊这条命就是王爷的。”
说着,他竟然跪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陈钊身上。
“陈相,起来坐下说。”
刘芒笑道。
陈钊起身,坐了下来,平复半天,再一拱手,才说道:“王爷有所不知,陈钊的妻儿老小,都是在金人攻击济南府的时候,死的。”
“原本,我也想逃到江南,可因为事情耽搁。就留在了大齐。无奈做了官。”
“可金人杀我妻儿只恨,牢记心头。我在大齐为官,只愿有一天南朝军队打过来,我做个内应。”
“今天知道王爷心意,这才敢说出肺腑之言。本来,我是想死柬陛下,如今能在小王爷手下做事儿,倒是老天成全我。”
伪齐建立初起,许多人进谏,被刘豫杀了一些,这才没人说回归南宋。
因此,陈钊说的死谏,也很正常。
陈钊想起了伤心往事,眼眶都红了起来。
“其实,我最想不明的是张相。太原一战,坚守一年,身边那么多亲信好友,都战死沙场,他,他竟然能安心的起了宰相。”
“不做宰相,难道要死节,或者归南归赵宋么?”刘芒轻声说道。
“以张相的号召力,振臂一呼,太原百姓,云集景从,何须依靠大齐或者赵宋?”陈钊有些激昂,忘了对面这个小皇子还是大齐的小皇子。
“大宋江山,拱手让人,北地民心已然寒透。陆夫子,我等留在故国之人,并非留恋故国,实是留恋故土。刚刚王爷说过,这天下,要翻盘,最正宗的应该是夏。”
“国破如此,他赵家人,有最大的责任。陈钊不才,原本以为大齐会给这北国百姓一点儿安慰。可如今,朝廷在金人的影响下,制定了什一税法,听说过了年,就要施行。到时候,大齐的日子恐怕还不如宋时好过。”
“王爷,你希望看到那样的大齐么?”陈钊看着刘芒。
什一税法,是户部侍郎冯长宁提出,得到了李俅等人的支持。
这个税法,很简单,就是百姓所得的一切,都需要缴纳十分之一给国家。
这还只是官面上的,实际操作起来,还有拿不上台面的各种操作。
最终,甚至可以从天下百姓手中,搜刮到五成到八成的钱财物资。
说到什一税法,几个人都沉默。
陆夫子怕刘芒不懂什么事什一税法,还想解释一下。
刘芒摆了摆手,说道:“老师,这个弟子懂得。”
他接着说道:
“一旦施行什一税法,大齐就会彻底让归降的百姓失望。没有百姓出力,指着朝廷那些官员抵抗宋的军队,就是笑话。”
“到最后,父皇只能是每一次战争,都要找金人借兵。可金人建立大齐,原因之一就是利用大齐牵制赵宋。如果事事都需要找金人借兵,那大齐还有什么存在意义?”
“再说大齐将要施行的繁重税法。一旦施行个七八年,百姓就会被国家掏空。到时候,金人废了大齐,聚敛这些年的大齐财物,拿出来赈济天下,顺道在颁布一些相对来说,缓和的政令法规。那个时候,天下百姓,都将归心金人。”
“金人的招数,厉害的紧啊!”陆夫子听了刘芒的分析,感慨道。
陈钊似乎也被点醒,站起来说道:“那样,我大齐所作所为,不就是为金人,做嫁衣裳。”
“这就是阳谋,只要我爹想做皇帝,就要听金人的。只要听金人的,就是这个结果。”刘芒淡然说道。
“若有骨气,这皇帝宁肯不做,也不能做这样的事儿。”
陆夫子顿足道。
“我明日便启程面君,死谏上书。”
陈钊也激动起来。
“没用的。”刘芒看着陆夫子和陈钊,摇头说道:“若是我爹不听话,金人还可以换一个听话的。倒是后,我爹就是张邦昌第二。”
几人沉默。
在金人绝对掌控的江北,的确是金人想换谁,就换谁。
谁登上了这个大齐皇位,结果都一样,都是按照金人划出来的道道走。
这就是阳谋,即使你看明白了,也不好破解。
“齐国,是金国的子国,执的是子礼。我觉得,金人不至于非要废了大齐。”陆夫子摇头。
“今天是子国,明天是子国,谁敢保证,永远是子国?”刘芒冷笑。
“就说汉朝,匈奴最强盛时候,可以派使者说单于想睡吕后。可等到后期,是谁灭了匈奴?”
刘芒说出这话,几个人又都沉默。
在他们的心头都涌出了几个字:“我们何去何从?”
是顺应金人的阴谋,跟着伪齐一起走向必然的衰亡;还是想办法,破解,改变这天下的命运。
这是个难题。
“小师弟,你说该怎么办?”
一直旁听的王喆终于开口问道。
陆夫子和陈钊把眼神也落在了一直云淡风轻的刘芒身上。
不过说实话,陆夫子对刘芒不抱太大希望。
他太了解这个徒弟。
十几天前,还是不学无术的纨绔。
这些日子虽然读书勤奋,可总也出去跑的风尘仆仆。
就算他聪明,藏拙。可这种国策性的问题,也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刘芒清了清嗓子,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面前的三个人,说道:“我的想法儿,就四个字儿。”
“均田免赋。”
这四个字,掷地有声。
直接把几个人都镇住了。
均田免赋,那朝廷拿什么当收入?
陆夫子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心道,我怎么会把希望放到一个孩子身上。
陈钊和王喆也有点儿懵。
均田免赋,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有多难,他们心中多少也都清楚。
看着几个人的表情,刘芒就笑了,说道:“我说的均田免赋,可不是一下就能施行的,完全铺展开来,没有个几十年,怕是完成不了。”
“若是真的能完成,天下都是王爷您的。只可惜,我们没有几十年的时间。”陈钊感叹。
“一步到位,我们没时间,但循序渐进,我们有多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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