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尘挥去手中残留的魔气,微微笑道:“什么魔教,叫着多难听!它叫作福寿门。”
“地狱无门,众生无法投胎转世,那何不修炼魂魄,从而达到长生不死的目的,这与修仙之道区别很大吗?”
语气慢慢多了些蛊惑意味:“无须舍弃七情六欲,不斩三尸,不断六根,永享福寿,岂不比西方更为极乐?”
又转过头,饶有兴致地看向出言提醒的小女孩,笑道:“对不对啊,小雪貂,上次让你逃了,这次抓住你,我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你这具小身体。”
“怎会积蓄如此多的南斗星光!”苏星河狠狠道。
小女孩懂得人言,伸出葱葱玉手,指着李一尘凶狠地大骂道:“坏人!”
而后摇身一变,化成一只雪貂突然显现在众人眼前,又担心地看了看口吐鲜血的空闻大师,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雪貂这边已经拔腿开溜。
藏全看得有些呆了,他做梦也没想到,当初月下,穿着寿衣前来讨封的小女孩竟然就是夏侯衍救下的雪貂。
藏全脑子没转过弯来,夏侯衍全瞬间明了,暗骂一声偷衣小贼,赶紧跑到空闻跟前,掏出一个木盒。
木盒香气沁人心脾,闻之让人心定神宁,打开木盒,半枚丹药晕着紫光,安然陈列其中。
白胶紫参丹!
夏侯衍赶紧喂空闻服下,空闻脸上稍有血色,但痛楚之感不减分毫。
有些来自身体,有些却来自心里。
“苏施主,为何?”空闻还是不愿相信,方才与自己一同为亡灵作法之人,竟是多年前的正道叛徒。
李一尘看着暮气沉沉的夕阳慢慢坠入虞渊,反问道:“为什么,大师你说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有重于泰山者,有轻于鸿毛者!”空闻道。
“大师你可知我身份?宿芒天宗亲传大弟子,我该怎么死去?”
“除魔卫道,斩妖除魔,这些我虽九死而不悔,可你知道我当时要怎么死去吗?”
苏星河越说越激动,拍着自己的大腿道:“可笑第一大宗的功法竟然有缺陷,当时宗内比我年长二十岁的弟子仍在炼气化神境界徘徊不前,而我已然是炼神还虚境界,于是我不顾师父老人家的叮嘱,私自参悟星图,想再往前迈一步,可修炼没多久,我便发现身体出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夏侯衍暗自点点头,心道和我一样,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当时若是听大师之言,不去运行真气,还哪来这么多事。
只听李一尘继续道:“星图玄奥无比,我在洞府参悟了半个月,越发断定此图必为天上仙人所画,因为有些东西,虽然你在地上也能够看到,但你看到的不过是井中之天,管中之豹。”
新月初上,李一尘却凝视另一边如血新残阳,无不仰慕道:“古有愚人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今时世人也相差无几!”
“我有所感悟之后,发现体内真气自行运转吸纳天地灵气,大喜若狂,运行了七个大周天之后,修为直逼宗中长老,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显现了,四肢僵硬血流不畅,我掀开衣物察看时,发现整个大腿已僵硬的如同石头一般,敲之有金玉之声。”
李一尘冲空闻凄惨一笑:“可笑我在山上修炼数十载,还未扬名立万,扬我宿芒天宗之威,还未报答家师传道之恩,就要化作一块石头,换作是你,你会甘心吗?”
夏侯衍沉默不语,忽然想到空闻大师在给自己讲父亲之事时,方壶翁当时对宿芒天宗长老易闾真人的一番话,也是言其不要再去迈出那一步。
修不成的,修不成的。
易闾真人的师父临死之前,更是死死盯着天空,反复念叨这一句话。
这宿芒天宗的心法究竟有何问题,竟让一代代的门人为之痴迷,却又望而却步。
“所以呢?你既然好端端地站在这,说明有人救了你,想必这便是魔教的功劳?”夏侯衍继续问道,为空闻大师恢复争取时间。
苏星河摇摇头:“我不知道,但应该是,当时我只收到一封书信,打开一看,上面只一句话:南无阿弥陀佛,却有福寿双全法。”
“一封信!”夏侯衍一听不由得眼皮一跳,又是书信。
站着说话不腰疼,夏侯衍嘲笑道:“就凭一封书信,你便去了?”
“去了,如你所见也活了。”
“那李一尘又是谁?”
“死人知道太多,魂魄会变得很重!”
苏星河说着快步向空闻走去,有些话憋了太久不吐不快,但要是再任由空闻疗伤,只怕又会生出变数。
空闻目中精光一闪,腾地站起身来,朗声道:“苏星河施主,想来你此行的目的本来就是黑刀了。”
事实上,苏星河本来并不知道乱坟岗这个地方,也不知道此处有个大阵。
半月前,苏星河远在黑河与当地妖修商议大事,抬头却见长白附近南斗星异动,妖修商议完,便只身赶往长白一探究竟。
机缘巧合之下,苏星河在乱坟岗遇到了一只雪貂,旁人也许看不出,但身为宿芒天宗大弟子,他看到了雪貂体内的星辉浩瀚,就连毛发都闪耀着南斗星芒。
北斗主死,南斗主生。
苏星河当初就是为了活下去,才会叛逃宿芒天宗继而加入魔教。
现在他竟然在雪貂身上感觉到了南斗星芒,他想要抓住这只雪貂,看其身上是否有生的奥秘,不料这雪貂委实狡诈谨慎,竟让它给逃了。
至于逃到了哪里,苏星河并不知道。
没什么好办法,苏星河只好守株待兔,在乱坟岗等待雪貂再次现身,而这一等又引出诸多事端。
苏星河并没有向空闻任何作出解释,身上气势如山,一步步地向夏侯衍三人压了过了。
苏星河身上泛起银辉,而银辉之上又有黑气缭绕,诡异万分,危险莫名。
夏侯衍虽知两者修为相差太大,但夏侯家没有临阵退缩的种,八大一小九道天元罡劲再次环绕周身,严阵以待。
可惜手上没有趁手兵刃,不然可能死得威风一些。
夏侯衍不禁为自己感到惋惜,余光一瞥,却见大荒吟,这传说中的九神兵就在眼前,已被空闻大师拔出数寸,唾手可得。
生死关头,也不做作,伸手便将大荒吟一把握在手里。
曲身弓步,指抹刀刃,夏侯衍将刀横在胸前,直指前方,列阵以待。
正是破道九刀起手式:一刀道破!
苏星河微微一怔,他也没有真的见过九神兵,不曾想大荒吟就这么轻松被这毛头小子拿了起来!
夏侯衍拔刀而起,指尖划过黑色刀刃,很冷很冰,刀身嗡嗡低吟,似是在渴求什么。
夏侯衍明白它的意思,用刀之人都明白,沉寂了千年的兵刃,它迫切需要一场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