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咱们说到,在天圣五年的时候,王惟一做出了非常具有医疗教学实用价值的铜人,并很贴心地给出了使用说明书。
赵祯一看,就像看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一样——也确实是个孩子,十四岁嘛——非要他的妈咪勒令王惟一再给他做一个。
王惟一无奈,只得又做了一个稍微简化一点的,送进皇宫。
赵祯到手了新玩具,对后宫的莺莺和燕燕也懒得理会了,对母后包办的正治婚姻郭皇后更是看都不看。每天上朝当吉祥物结束后,就兴致勃勃地拿个银针戳着玩儿。一旦位置正确,铜人流出水银,就兴奋地像生了儿子一样。
还很不要脸地,让负责记录《起居注》的史官记下来:这铜人于天祯五年,十月经“御制”完成,以便传到后代。
等王惟一把说明书写好了,赵祯看了后,更不要脸地下了一道命令:御编图经已经完成,把它刻在石上,以便传到后代。
敢情什么都是御制、御编的,跟王惟一没什么关系。臣子们一看,皇帝都不要脸了,咱得给皇帝兜回来不是?王惟一的知识产权,就这样活生生地被剥夺了。
王惟一是欲哭无泪,这还有王法吗?回头一想,好像王法就是老赵家定的,注定是没地儿说理喽!
赵祯在霸占了人家的著作权之后,可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决定干几件好事来弥补一下自己亏欠的良心。
正月的时候,知益州的薛田上奏说,董事长,益州那地方贼拉的偏远。有犯了错的被发配到更偏远的地方的,那些地方的人不讲究啊。人家到了服刑期满该退休的时候,也扣着不让人家回去,这事儿做得不地道呀!您可得管管!
赵祯还是很仁义的,很是恳切地说:那些无知的家伙犯了事,惩罚一下就够了。我也没想着让他们服劳役一辈子,那不仁义!你们多看看,确实有病的办个病退,年龄大的,让他们退休吧。工作了一辈子,也该歇歇啦!
是不是感觉有点假?
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赵祯,即便不会说出“何不食肉糜”的昏话,对民间疾苦会有这么深刻的体验?
您别忘了,这时候真正话事的人是刘娥刘太后。刘太后是哪里人呢?益州人。
您是不是会心一笑了呢?一切尽在不言中呀!
当然,您如果想执行该类拍马屁方案,需要具备以下条件:首先要进行周密的客户调查,包括但不限于客户的年龄、籍贯、爱好等等。然后就要制定相对应的策略,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既满足了客户的需求,又不能显得过于直白。因为那些VIP对过于直白的马屁无感,人家什么样的没见过?
薛田的切入点就很好,益州嘛,太后的老家。太后她老人家最大的遗憾,就是族中人丁单薄。富贵了,自然要恩泽乡里,在家乡父老面前落个好名声。
大衣哥为什么在家乡人缘特差?你给村民们一家买一辆奔驰,人家不就说你好话了吗?抠门!
更重要的是,薛田找到了普罗大众都能接受的角度,那就是“仁”。对年迈有病的罪犯减刑,公司不用花一分钱,一个仁义的好名声,就落到了赵祯的头上。虽然看起来与刘太后无关,但儿子仁孝,绝对是每一个当母亲的最大愿望。
都已经仁了,孝还会远吗?
为了将本公司的造星运动进行到底,把赵祯塑造成头顶个大大的“仁”字的大神,主管刑部的燕肃再次出手。
五月某一天,燕肃很是悲痛地对赵祯说:唐太宗的时候,凡是判死刑的,京师需要反复查五回,地方上也需要查三次,很多罪不至死的人因此活了下来。以致于,整个贞观四年,判死刑的人只有二十九。唐玄宗开元二十五年,也不过是五十八个人被明正典刑。
咱们公司虽然有点钱,可员工真不一定比唐朝的时候多。去年一年,就咔嚓了二千四百三十六个。照这样玩下去,早晚要玩脱了呀!要不,咱们把所有的死刑犯都复查一次?
CEO王曾反对。
都复查一次,监狱里面都要住不下了!还是让那些有疑点的、证据不足的或者情有可原的申诉一下算了,咱们也要给老百姓一个机会嘛!
赵祯说,行。
上述两件事,只是集团高管为了塑造本公司大boss而采取的诸多行动的冰山一角,由于篇幅所限,不过多赘述。
或许您会问,老板形象的好坏真的很重要吗?对公司的业绩会有多大帮助吗?
凡是这么想的,一定是职场小白,甚至是小灰灰——还没有变白的那种。
老板仁义,公司的福利就会好;老板英明,公司的前景不会差;老板是个白手起家的传奇,那就更不得了了。多励志啊!咱们跟老板学几手,说不定,将来也能成为传奇呢?
如果老板是个苛刻的人,那完犊子了,具体案例请参考某士康。
但是问题来了,造出来的“仁”是真的“仁”吗?许诺给员工一人一套煎饼果子,呃不,是一套别墅,真的能兑现吗?
对罪犯减刑,对死刑犯复审,是善政绝对没错,但真正能够惠及多少人,就不知道了。有,肯定是有的,但绝对不会太多。官老爷的做法,历朝历代都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咱们也不能认为,北宋仁宗年间经济很繁荣,官员就都清廉如水、爱民如子了。
说白了,官样文章,都是虚的,咱们还是说点实的吧。
这个实的惠民措施,牵涉到一位大人物,就是写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
大家都学过《岳阳楼记》吧?那是这位大人物在庆历新政失败后自我安慰,顺便给朋友滕宗谅(字子京)打气用的。因为篇幅太长,懒得复述。当年也因为太长而懒得去背,被老师“教育”了一顿之后,胡渣渣就对这位口气很大的家伙怀恨在心。
还“先天下之忧而忧”,你是个圣人呀?还“后天下之乐而乐”,你是个苦行僧呀?风大也不怕闪了舌头,你以为你是董事长呀?
范仲淹不是董事长,最高的职位也只是个副总,这个时候更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泰州西溪盐仓监,也就是个地方的盐业公司的经理。
范经理不仅负责卖盐,还负责制盐。当时采用的制盐法与后世接近,煮、晒相结合。也就是把海水放到一个坑里,再阻断回路,放在太阳底下晒。晒够一百八十天?那是做酱油的。晒盐卤全靠老天爷肯定不行,还得筑起锅灶,把海水煮一下,提高卤水的浓度。最后,就可以得到富含——各种杂质的粗盐。
古代嘛,有盐吃就不错了,没那么多穷讲究。就这,东海龙王都不肯帮忙,经常兴风作浪,海潮倒灌,淹没良田、冲毁盐灶。
范经理不是哪吒,更不是悟空,治不了那条孽龙。唐朝修筑的堤坝——注意重点,唐朝——早已是历史遗迹,屁事儿不顶。范经理就打小报告给江淮漕运张纶,咱这海堤不行了,您赶紧想办法修修吧!再不弄,就造不出来盐了,您的职位就要不保了呀!
张纶说,我跟高层商量一下,你先回去听信儿。
这一等,就等了三年。您是不是有些奇怪,这么个大好事,怎么要商量三年呢?公司管理层的效率这么低吗?
还真不是效率低的问题,而是有人提出了异议:海堤修好了,小海潮挡住了,大海潮能挡住吗?不能吧!那大海潮灌进来的水,不就没地方可流了。古时候,大禹治水……
三年后,范仲淹才得以当上了知兴化县的七品芝麻官,负责修建海堤事宜。
老龙王一看,你这小小法力,焉能降服我?给你来个大招,让你尝尝我的厉害。大雨,大雪,大浪蜂拥而来,淹死民工百余人。
无知的赵祯害怕了,这是得罪了东海龙王了吗?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
范仲淹级别太低,没资格上奏折,张纶有资格,多次要求复工。负责审查该工程的淮南转运使胡令仪,也认为范仲淹说得对。
复工没几天,范仲淹的母亲去世了。按规矩是要给三年的休假,官称“丁忧”。虽然范仲淹“处江湖之远”了,还很操心工程的进展,经常写信给已经暂时代理泰州区域经理的张纶。
第二年,海堤修好了,按惯例应该叫“张堤”,就像西湖的“白堤”、“苏堤”什么的。可不知道怎么弄的,虽然张纶、胡令仪都升官了,老百姓居然“忘恩负义”地把那条海堤叫做“范公堤”。
张纶不在乎,管他叫什么堤,既能升官,又能真正惠民的好事,有机会还是要大做特做滴!如果公司都是咱这样的好官,集团还是很有前途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