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既是那位公子的朋友,我一定竭尽全能的帮你们,只是不知你们这次是要打探消息还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出手的?”小野寻了个木椅,也不嫌脏,一只脚踩着椅面坐下去,嘴里还叼着随手拿的草根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和街头的二流子没啥区别。
“我们想要和你打听十年前城西北林德善一家的事,事无巨细全要知晓。”禾离抢先吾乐一步回答,林德善三字出口时,很明显祠堂里原先的那些人的表情都扭曲了几分,现场气氛如凝固的冰一样寒冷,寒冷中还透着杀气,就算禾离和思言非凡人,也被周身涌来的杀气吓到,要说小野有这种反应还能理解,其他的人呢,又是为何,难道这里的人都和林家有恩怨。
小野看了一眼吾乐,在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方帕,终是下了决定。
“我能问一下吗,你们为何要查林府吗?”
“林府众人死的蹊跷。”
“你们想找凶手?”小野用余光偷偷看下吾乐,想知道他的反应,公子的朋友怎的还来找凶手呢。
“还是说你们是要为林家报仇。”小野试探的说出这个疑问,其他人也都怒气冲冲的盯着三人,禾离这个时候还看不出他们和林府有恩怨,那才是傻,既然有仇怨那便好办了,炸一炸就是。
“非也非也,林府虽以灭门,但林府欠的债还没有算清呢,在此之前我对林家人的所作所为也有一些听闻,但总归还不是很了解,林家的事指不定还会牵扯出其他人物,在座的各位一看就是疾恶如仇的好汉,如若还有像林德善一样的人还存活于这世上为所欲为,各位怎的看得下去,由着那些人招摇过市,而你们却在这里苟延残喘。”禾离说的走心,在场很多人听了后陷入沉思,有的都开始抹眼泪,殊不知这丫头其实就是赌一把,之前在幻境里看到小野姐弟的处境,又看到林府其他人的死状,大致也可以猜到林府人过去作恶多端的,而和小野一起的人应该也是受过林府‘欺负’的,所以才那么说,为的是让他们心软帮忙。
就在禾离得意忘形的时候,都没有发现右手边的吾乐一脸宠溺的看着她。
‘不错不错,这么聪明这么能吹,像我。不愧是我的小家伙。’心里赞叹完还点点头以示肯定。
“既如此,我会帮你们的,不满你们说,,跟着我的这些人都和林家或多或少有关系,你想知道什么他们都可以告诉你,林家犯下的恶行,三天三夜都讲不完。”说着,小野招手让人扶来一个老人家,从进入这个祠堂的时候禾离就注意到这个老人家了,他满头白发,瘸着一条腿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陪着几个小孩子玩耍,要不是在禾离提到林德善的时候他满脸泪光,还以为儿孙膝下,幸福美满呢。
“这是柴伯,他的儿子,,,还是让他自己说吧。”小野不忍心听,甩手去了院子透气。
“公子。”柴伯走到吾乐三人面前稍稍行了礼,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也是读过书学过礼数的。
“老朽本是这宛城的一个教书先生,在这宛城教了几十年书了,老朽清楚自己一生也只能止步于秀才了,再往上的求不得的了,但老朽不怕。因为老朽有一儿子,三岁识字,四岁作诗,邻里街坊都说他是神通,老朽就指望他替我光宗耀祖了。“老人家说到这里的时候,似是想到自己儿子小时候的模样,既慈祥的笑了笑,连带着脸上的皱纹夹着脸上的泪水了。
“他也没有让我失望,小小年纪就考了个秀才,老朽教书多年,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很了解的,按照他的水平考举人也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那年秋闱参加考试的还有那杀千刀的侄子,他使了手段将我儿的答卷与他那不学无术的侄子给换了,害的我儿榜上无名,只能再等三年。我们知晓了自己的答卷被换,便想着去找秋闱的考官举报,谁成想,他们这些当官的都是官官相护的,让人将我和我儿打了一顿扔出来,我的一只腿也因此瘸了。”
“我儿知晓这宛城黑暗,单凭我们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恰逢当时京城派了官老爷来宛城查巡,听闻那官老爷是个明事理的,之前在其他城县罢免了很多狗官,我儿瞧着是个机会,便开始搜罗林家人的罪行,不查还好,本以为只是贪污行贿,谁成想这林府里的人多多少少身上都是粘过血的,我儿查到了足以震撼整个宛城的证据,他伙同几个同窗好友,打听到官老爷落脚的地方,拿着证据要去给他,怎知既是那狗官的陷阱,他将我儿,,,我儿,,给杀了。不仅是我儿,同去的四个孩子都死了,他们还那么年轻,就这么都死了,这林德善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老人家控制不住自己,哭着哭着既是要晕过去了,禾离瞧着不对偷偷的施了法,稳住了老人家的情绪。
吾乐看到禾离偷偷施法,不禁在心中感叹‘不错不错,善良,像我像我。’
不等禾离反应过来,又一妇人走出来,一边哭泣一边讲述过往。
“我,我夫家姓许,大家伙都叫我许婶儿,我家那口子去得早,我就只有一个儿子,好在儿子懂事,娶了个媳妇儿也是个孝顺的,我儿媳是个有福气的,刚过门不久就有了生育,人人见我不都夸我捡了宝,我本以为就这样一家子平平淡淡的过一生,可是我儿媳是个清秀的,有一回上街陪我去买菜,被一李姓的公子看上了,使了手段让我儿休了我儿媳,我儿不同意,他便让人将我儿打残了,我儿半身不遂,只能躺床上奄奄一息,看着他们将我那儿媳强抢了去,我那可怜的孙儿那时才刚刚会叫娘。”
“那李家公子将我儿媳抢了去,若是真心喜欢好好待她也罢,可他只是粗鲁的要了她,没过几日就腻了,将人又丢了回来,我儿媳受不了这等辱,回家第二日就上吊去了,我儿见她去了,一口气没提上来,也跟着去了,老身本来也熬不下的,要不是还有一个孙儿,老身真真就一头撞死了。”说完,妇人摸一摸她身旁扶着她的小伙的手,约摸着十一二岁,想来就是他的孙儿,此时男孩和他奶奶一样泪流满面,不一样的是妇人的眼眸里只有悲伤,而他多了仇恨。
“我想要去官府报案的,可我打听了那李家公子的姐姐是林县令的宠妾,那林家在宛城一直都是霸道行事,谁敢和他们作对只有死路一条,老身没用,报不了仇,只想好好抚养我孙儿长大,这件事也就成了心头的刺,每每夜间想起我的孩子和儿媳,总觉得我对不起他们。”
妇人说完后,刚才那个要碰禾离而被吾乐甩出去的男人开口说话。
“这林家的就每一个好东西,不仅主子不是个好人,就连那些狗奴才也仗势欺人,仗着自己是林府的人就到处欺男霸女,占百姓的土地房屋,强抢民女,吃白食殴打老人,无恶不作,平常出门上街走路都是仰着头用鼻孔看人的,那林府后院的那些个所为的‘弱女子’才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
“我妹子,多好的一个人,我们村里多少小伙都想提亲的,可却被那来踏春的林老爷看上了,连哄带骗的带到了林府做了妾,本来以为从此我家妹子就不用过苦日子了,可是谁知道那林府是地狱,我妹子刚去时深受林老爷喜爱,不多久就有了身孕,那林夫人知道后就让人给我妹子送落胎药,我妹子不愿喝,她就让婆子强灌了去,落了红后我妹子郁郁寡欢,倒显得更楚楚动人了,那林老爷便越发的疼爱我妹子,林夫人知道后便差人送了另一位美艳娘子进府。”
“她就是不喜欢我妹子,当林老爷不再喜爱我妹子后,她将她关起来,不给吃不给喝,待她求饶后方才像施舍乞丐一样给她吃些嗖东西,我中间使了银子进去了一趟,当时我妹子瘦的就是皮包骨那样可怕,我和她说再等些时日,哥哥去找人帮忙,把你救出去。”
“你知道我妹子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多开心吗,她眼里都有光了,可是还没等我救出她,她就已经死了,她不是被饿死的,她是被林夫人母女一刀一刀活活割死喂狗的,她得有多痛啊,我都不敢想,她到死都在等我吧,连死都不得全尸,我,,我夜间睡着好像总能听见她的哭喊声,她一定在喊‘哥哥,救我。’‘哥哥,我好疼。’‘哥哥,,哥哥’。”
你们能想象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泪流满面的样子吗,禾离想象不到,思言也想象不到,若是以前她们会嘲笑这人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可如今倒是心疼他。
神仙虽也有犯了天规受罚的,虽也有疼痛难忍,但也没如此骇人,林德善,林德善,这林家到头来没一个德善的,倒也是讽刺。
吾乐不愿让禾离知晓这些的,但是她得长大,她总以为世间很美好,她从未看到血腥和黑暗,这样的她以后知晓一切怕是会受不住的,如此,不如现在先看看人间的险恶。
此时的气氛异常低沉,大家伙都在哭,就连禾离思言也止不住的流了泪,小野许是看不过去走了进来说:
“林家作恶多端,在宛城一手遮天,不止是林家,这么多年,我们都在调查。我们这里的人都是被林家或是像林家那样的人家伤害过的人,我们都是没有权利没有钱财的穷人,唯有聚在一起才有可能改变局面,从黑暗中走出来,这些年,我们互相照顾互相掩护,在这宛城各个角落里打探消息收集证据。”
“林家虽灭,但是我们也不打算放过他,林家的事情,我们有人证,知道尸体都在哪,有仵作作证,有药房林家抓药的记录,也有林家受贿的记录和林家产业的所有账本。”
“我们通过林家还查到了宛城一条拐卖孩童的产业链,涉及到了宛城富商齐云峰、宛城富商李虎、宛城现任县令孙东还有凝香楼东家三娘。他们常年从各地拐卖孩童交给凝香楼,有些被培养在楼里接客,有些是送到大户人家府里。如今这边我们刚查到凝香楼,证据还没有很充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可以帮帮忙,京官巡防有带京城的官兵,只要我们证据都确凿,下次京官来的时候就把他们一窝端了,三位公子一看就非常人,如若有你们相助一定能事半功倍的。”
“拜托你们了。”小野带头跪了下去,所有人也都跟着跪了下去,齐齐高声拜托,剩站着的人面面相觑。
“好,我帮你们。”小野看着眼前带着半边面具的男子,他让他想到十年前那个夜晚,公子当时也是这样,没有一丝情绪的说:“好,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