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茨土阶,污水横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臭味,孩子们赤着脚在泥地里玩耍,争抢着先看哪家孩子父亲新给做的木头玩具,溪边穿着满身补丁的妇人们洗着早已泛黄破烂的衣服,嘀咕着自家‘败家’男子做工的时候又刮破了衣服,想来今晚又要挑灯补衣。在这样的地方,即使他们提前换了平常点的衣裳,精致而又润白的他们,依旧显得格格不如,凡是经过的人,无一不对他们盯着看的,连带着角落里休息的乞丐也都蠢蠢欲动。
“你确定这里可以查到什么?”此时的禾离和思言已经封了自己的嗅觉,实在是受不了那味道。
“在这宛城有一人消息最为灵通,那人便在这里。”
“那去找,还愣在这儿干嘛。”禾离扯着吾乐衣袖让他带路。
“莫急莫急,再等等。”
吾乐言毕,一老头不知从何处窜出来,速度极快,换气间便把吾乐的荷包偷了,好在吾乐本就是为了引诱人出来偷,早有准备,倒是禾离二人别突然窜出来的人吓一跳。
老头以为今日还和平时一样轻而易举的得手,正得意兮兮的要离开,老头脸上还洋溢着得逞的笑容,右肩突然被一只修长的手按住,老头用尽力气想要挣脱,可对方一只手就压制他,宛如肩上压着千斤重的石头,动也动不得,本以为有这般力气的应是个五大三粗的糟汉子,怎知是个瘦弱的翩翩公子,这是个高手啊!
“公子,公子饶命,老汉也是不得已才行这龌龊事,荷包我不要了,还你。”老头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说着,老头双手捧着吾乐的荷包递给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保命要紧,钱财乃身外之物。
吾乐没有像老头以为的那样放过他或者揍他,而是说:“这荷包我可以给你,我要见你老大。”这时老头才正眼看眼前的男子,来找他老大的有凶神恶煞的山贼,有阴险狡诈的官人,也有过那肮脏之地的女子但是还没有来过这么‘干净’的公子,不过有生意送上门为何不做。
“公子随我来。”
禾离现在一脑子疑问,但看着吾乐和老头你一言我一句的也不好插嘴问,许是禾离疑问都写脸上了,吾乐很自觉的她们二人解释起来。
“我们如果自己一个一个去打听的话,不仅效率低而且普通百姓也只知道些大家伙都知道的事,所以我们需要借助外力。”
“外力?”思言疑问道。
“嗯,宛城近几年有个组织,他们的眼线遍布全城,对宛城的大小事都了解,谁家的小娘子和人私定终身,谁家的老爷在外面金屋藏娇都知晓,他们的据点就在这贫民窟,他们也是开门做生意的,有钱好办事,听说他们有个规矩就是不和官府合作。”
老头领着吾乐三人到一户人家门口,这户人家门口坐着一个妇人,妇人正在摘今日要煮的菜呢。
“李婶儿,干嘛呢,要做饭啊?”
“对啊,等我家那口子回家就可以开饭了,南叔一起吃吗?”
“好呀,不过我带了三个朋友,他们是南方人,爱吃甜。”
“甜有,刚好煮了甜汤进来喝一碗吧。”
“谢谢李婶儿。”
李婶儿放下手头的事情,起身打开门让吾乐几人进去,里面看着就和一般的平屋一样,虽小但也算五脏俱全,看着就像是过日子的人家,走到里屋,在床下有一地道。
“南叔好走,我还得回去摘菜呢。”李婶儿说话做事就和普通人家的妇人一样淳朴,不是亲眼所见不会将她与那样的组织联系上。
地道狭小,大家只能一人一人的排着走,像吾乐这般高的只能半屈着腰,地道较长,走了有好一会儿才见了光。
“手给我。”地道出口较深,像禾离和思言是女子身高较小,需有人拉上一把才轻松。
禾离没想很多,将手交给了吾乐,他的手掌很大,包裹着禾离的小手,握住的时候还有暖意。
“你手怎么湿湿的?”
待禾离上来,吾乐立马松开手,未免被看出心虚,眼睛看向其他地方“刚才在地道有点闷所以出了汗。”找着借口掩盖自己的心虚。
“这样啊,帕子该你擦擦。”禾离拉出思言后,从自己怀里拿出汗帕递给吾乐。
“多谢。”好在吾乐的头发向来松散,发丝遮住的耳根子早已红透。
地道出口是一口荒井,这口井是在一个荒废的祠堂院子里,吾乐他们出来后就看到了围着他们的二三十个乞丐,是的就是乞丐,因为这个神通广大的组织就是由乞丐和贫困窟里的一些穷人组成的。
南叔见他们眼睛到处乱瞄,不耐烦的说“主子在里头,你们自己进去吧,老头就送到这了。”
他们分工分明,每个人都有固定的位置做事,南叔也只负责送到祠堂院外,接下来吾乐三人走进祠堂里面,这一路左右乞丐都盯着他们,像是一群财狼一样看着食物,随时就要冲上前撕咬他们。
“禾离,我有点害怕。”思言胆子小,没见过这麽多乞丐,可怜兮兮的挽着禾离的手臂,生怕一撒手自己就会被抓走。
“思言啊,你怕是忘了自己是谁吧。”禾离内心真的想翻几个白眼给她,要不是有人在,她真的想掐着思言的脖子说‘姐妹,你是个神仙啊,作甚怕这些凡人。
“我不管,我就是害怕,这些人又臭又脏我害怕极了。”某离已经无力吐槽了,真想千里召唤桑东来。
“我找你们老大。”吾乐对着厅内的一个乞丐说。
“我们老大且是你想见就能见。”
“就是,小白脸还不报上名来。”
“诚意呢,懂规矩吗,空手过来啊。”
“我看这几个小白脸比凝香楼的姑娘还精致,不如大爷就勉为其难的收了你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话间那人就伸手要去碰禾离的脸,还没碰到人,便被一只手擎住,吾乐当真是生气的了,他家小家伙且是什么人都可以碰的,那怀轩自己现在还拿他没办法,一个乞丐也想作死,吾乐一手将那人提起甩出厅外,那人砸在地上的时候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将三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吾乐也不想耗着了,只想速战速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信物,一块方帕。吾乐将方帕高高举起,为的是给角落里坐着的男子看。
“都住手。”
“都闪开闪开,给老大让开。”
“老大。”
“老大。”
围着吾乐三人的人渐渐散开,腾出了一个口,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男子缓缓走来,一路上经过的人都对他鞠躬行礼叫声老大,就是年过半甲的人也这么做,那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那男子一只盯着吾乐手里的帕子,好生熟悉,是他想的那样吗。
男子走近吾乐,一把夺取他手里的方帕,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男子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流泪,时而伤感时而愤怒,拿着方帕的手越发颤抖。
“没错,是阿姐的,是我阿姐的,阿姐...”他已经没有阿姐的遗物了,他有多少年没有见到阿姐的遗物,又有多少年没有记起阿姐的味道,这块方帕上怎的那么神奇,既然还有阿姐的味道,仿佛他的阿姐从未离开一样,一直在这人世间陪着他。
男子毕竟是做了很多年老大的人,虽然很激动但还是很快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能有阿姐遗物的人莫不是那林家的人。男子开始警惕,如若是眼前三人是林家的人,那他一定会将他们千刀万剐。
“你们是谁,从何处得来的帕子?”
“十年前,城郊外,一采笋少女所赠。”吾乐的每一个字直击男子心灵,他不敢相信的抬起头,他从不敢奢望这辈子还可以再见到公子一面。
“公子,是你吗?”男子再也忍不住了,在眼眶打转许久的泪水又一次不受控制的掉落下来,连带着声音都是颤抖着的,一边流泪一边不自觉的笑了,他还是不敢确定眼前的男子是不是公子,毕竟公子一直未以真面目示人,时隔多年,也不该是面前的男子这样年轻。
“不是我,是我一友人,他说拿着方帕找你,你会帮我们的。”
“公子还好吗?”
“你瞧我说的,公子一定很好。”男子自问自答道。
“禾离这俩什么情况?”思言看着眼前这忽哭忽笑的画面,一脸懵逼,不对,是两脸懵逼,禾离也想知道这吾乐又在搞什么鬼。
听到两人小声嘀咕,吾乐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和吾乐解释道“他还记得林府那晚柴房里的孩子吗?就是他。”
“什么,那你怎么认识他的。”禾离觉得幻境里的人突然出现在了面前,神奇得很,多看了几眼小野。
“就是,我有一朋友,以前被他姐姐帮过,欠了一人情,后来我那朋友又帮了他们姐弟,而且他不是逃出来了嘛,又给了他点钱安顿,有了交情,所以他会帮我们的。”
“你朋友?什么人?”
“哎呦,就一普通的富家公子,我那朋友向来心善,见他们可怜帮一把也是举手之劳,不然你以为我怎么知道有活口,当然是我那朋友告诉我的,他俩是旧识嘛。”
“是吗?”
“是啊,不和你说了,先和他说正事先,走走走。”吾乐拉着禾离跟着小野往里走,找人少的地方好好说说正事,可是禾离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忽略了什么,就是突然想不起来,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