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不蔽体，花妖果然野蛮。”
苏钺开始撕扯自己的青袍，面目狰狞。
“嗯，而且五脏俱全，面目皆在。”
白哲已经快将衣衫撕成了一条条的样子，面带微笑，看起来却比苏钺还要吓人。
吕嫣然看着两个刚入森林没多久便陷入了花妖的迷阵的两个男子，面露苦色，明白了为什么白哲一定要带自己来，叹了一口气。
花妖一共有三只，都是女子形状，一丝不挂，体态丰满，膝盖以下化作巨型的根，此刻正用楚楚可怜的眼神望着吕嫣然。
“这位小姐，你想拿剑便直接拿去，洞内没有妖兽，放过我们可好。”一只花妖嘤咛起来，眼泪立刻便倾了出来。
吕嫣然拿刀的手开始颤抖。
“嗯，吕嫣然小姐，你去拿剑吧，先生也交给你了，我不放心这三位弱女子独守此处。”苏钺此刻也不忘演戏，装作正义凛然的样子，脸上的红霞却出卖了他。
“我同意苏兄看法，她们三位并无恶意，降妖除魔是为民造福，照顾孤苦又何尝不是仓济天下。”白哲也不甘落后，将微笑都收了起来。
“你们！”吕嫣然突然又有了下刀的动力。
另一只花妖却没有哭泣，脸色却是说不出的坚韧。
“花灵！别让他们为难，人妖殊途，纵是他们今日不来杀我们，日后也定有其他修仙者为民除害，我看二位先生都是性情中人，我们何不行个方便，死于他们之手倒也是美事一件。”
没说过话的花妖还想再说什么，嘴巴张了几次，终是没有再开口，将头别了过去，吕嫣然看到它的脸上划出了一道晶莹的痕迹。
“吕嫣然！”苏钺一字一顿，怒火已经无法压制。“你但凡有点人性就不该对她们动手，要杀她们，先把我杀了。”苏钺说罢，竟真的跪在了吕嫣然的面前，低头将脖子伸了出来。
日薄西山，本来在白天显得昏暗不堪的森林竟然四处散发起幽光，比白日还要明亮，花妖的脸在若隐若现的微光中更显魅惑，吕嫣然看得都不禁心中一怔，手中的刀不知该往何处安放。
白哲咬紧牙关，半天不发一言，花妖看了他一眼，瞬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立刻便掩盖了下去，光线昏暗，没有人发现这一细节。
有血从白哲口中滴落。
“快动手！”短短的三个字，仿佛耗尽了白哲浑身的力气，白哲向着身上几个穴位点了几下，随即扑通一声趴下了地上，面色红的仿佛能挤出血来。
“对不起……”正在哭泣的花妖，泪势渐渐小了起来，看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吕嫣然，竟然敞开了怀抱，将胸口迎向了吕嫣然的刀，神色逐渐坚定了起来。
“对不起……”吕嫣然的手几乎握不住刀把，平日可以轻松挥舞的刀此刻竟仿佛重逾万斤，步伐依然是在向前迈进，步幅却越来越小。
终于，吕嫣然站在了花妖面前，只要轻轻一挥，吕嫣然自认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这次却怎么也下不了手，苏钺依然跪在原地，此时竟也一言不发。
叫做花灵的花妖趁着吕嫣然一个失神，竟然突然伸长腿下的茎，吕嫣然再想回避已经来不及。
绿色的液体从花灵的胸口一滴滴的落了下来，沿着吕嫣然手中的刀，一部分顺着刀流向了刀的主人，吕嫣然仿佛触电一般瞬间缩回了手，满脸的难以置信——花灵竟然趁她不注意用她的刀自杀了。
吕嫣然吓得坐在了地上，她从未杀过人，一个如此美丽的生命瞬间在她眼前消逝，将她仅剩的坚强全都摧毁。
花灵像白哲一样扑到了地上，胸口的刀再次向前伸了过去，直至刀柄都陷入了花灵的胸口，轻微的噗了一声，声音虽小，却透入了所有人和妖的耳中。
另外两个花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一时竟愣在了原地。
苏钺身形一颤，蹭的窜了起来站到了吕嫣然的面前，怒目瞪着吕嫣然，后者本就心神不宁，在这充满威势的瞪视下更是茫然无措起来。
“不是我……”吕嫣然不断地重复着这三个字，不知是在向谁说起。苏钺拔出了自己的剑，剑锋指向了吕嫣然，苏钺身形一动，吕嫣然还未看清他的动作，自己的头发已经平整的掉落一缕。
吕嫣然面色苍白，心一横干脆闭上了眼睛，坐等了半天苏钺却没有任何动作。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剑柄已经朝向了自己，剑尖没入了苏钺胸口一寸，一道醒目的血痕透过了衣衫。
“我相信你，靠你了。”
吕嫣然茫然的接过了苏钺的剑。
苏钺以掌为刀，敲向了自己的后脑，摇晃几下扑在了吕嫣然的身上，昏迷不醒。
还未等吕嫣然做出动作，花妖却开始自顾讲了起来。
“我们对你没有诱惑的能力，你们赢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男人能自行突破我们的魅惑。”
“你们不魅惑他们，也就不会死。”吕嫣然红着脸推开了身上的苏钺，多亏了苏钺，她现在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
“我们只要活着便会魅惑周围的男人，我们的身体，我们的声音，都是为此而生。”花妖口中说不尽的悲伤。
“花灵是我们三个之中最小的一个，诞生还未到千年，敢深入深山的人很少，见到幽深的密林还敢进来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你们是花灵第一批见到的人。”
“不用多说了，既然他们两个已经晕了，我自己去洞中把剑取出来便是，回来把他们带走，从此再不打扰。”
花妖轻轻摇了摇头，“就当是我们的一个请求吧，杀了我们。”
另一只花妖接口道，“我们会感激不尽的，如果有地府，我们在那里也会祝福你们。”
“为什么？”吕嫣然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激荡了起来。
“因为你是我几千年以来遇到的第一个能杀掉我们的人，或者说第一个走到这座山洞之前的女子，今日若不能完成夙愿，不知还要再等几个千年。”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们……为什么会想死，很多老皇帝想着长生不老还做不到呢，活着……不好吗？”
花妖再次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活着会有任何意义，我们能与人欢好却永远不能诞子，男人感觉到快感而我没有感觉，如果我有心的话，肯定会碎掉的吧。”花妖摸向了自己的胸口。
“瞧，没有任何跳动的感觉，你知道被我们魅惑的男子最终的下场吗？你要是知道肯定早就下手了，他们被我们魅惑之后，只想留在我们的身边照顾我们，但是啊，却唯独丧失了照顾自己的能力，时日一长，待他完全迷失自我，甚至会忘记吃喝，而我从身上拿出来的东西都是毒药，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他腐烂得更快。”
“我感觉身体空荡荡的，这也是孤独吗，这座空山，没有任何其他能交流的生物，我看着那棵树一点点长高，学着人们管他叫儿子，可我知道他不是儿子，他也不会回应我。偶尔会来一个男人，我就用尽全力让他开心，他不吃我便接水与他喝，总能多撑上一阵子，然后剩下的就是看着他在我面前一点点腐烂，最后融入我的身体。”
“啊啊我已经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日子，我用全部修为化出两个妖丹，植入了地上，再用法力浇灌，可她们终究只是我的影子。”
吕嫣然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我……能不能带你们出去。”
花妖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我出去便要杀人的。”
“总有……”
“不必了，我总计杀了四人，再不想继续下去了。”
“可……”
“求你了，好姑娘。”
……
滴答。
一滴水滴落到了苏钺的额头，苏钺惊醒，立刻警惕的打量起了周围，只见眼前是一座小小的火堆，柴木还在发出噼啪的响声，吕嫣然和白哲都不在身边。
身后漆黑一片，黑幕中有几块块比其他部分更黑的地方，想来是一个个的洞口，不知道哪个才属于来路。
向着前方遥遥望去，火堆不远处波光粼粼，是一座洞内的大湖，一眼望不到边，中间的某处散发着白色幽光，应该就是三清归气的所在了。
苏钺不想立刻去取那把剑，他还没想到对付先生的办法，即使这场戏谢幕过后先生也不会立刻动手，完成任务也会将苏钺往死亡更推进一步。身后一阵冷风吹过，苏钺打了个寒颤，向着火堆挪近了一点。
吕嫣然和白哲回来了，分别拿着木柴和水果，三人分散坐在了火堆前方，谁也没有开口。
白哲微笑消失了有一阵了，此刻只是木然的盯着火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吕嫣然则是机械的给火焰添柴，面色忧郁，直到苏钺从她手下抢过木柴，才免得将之一次烧光。
“那个湖……”最希望慢些完成任务的人却第一个开了口。
“没船，扔一片树叶都飘不起来，这个想法可以抛弃了，水中有鱼，数量极多，喜食肉，连受伤的同类都不放过，游过去也不现实。这是我在这座山上第一次见到除植物之外的活物，它的肉有毒，所以我们还是吃水果。”白哲在苏钺昏迷期间已经将湖水调查得清清楚楚，苏钺不禁心生敬佩。
“也就是说过不去，不是说只有你能拔出那把剑么，那些鱼会不会不咬你，你下去游一圈试试。”对着苏钺开了一个玩笑，吕嫣然的神情立刻缓和了不少。
“或许它们会因为你是女人，感觉咬你一口会惹上一堆麻烦，所以都绕着你走，不妨你先游一圈看看。”
最终苏钺将腿伸到了湖边，一只巨大的鱼突然跳了起来，苏钺一个闪身，巨鱼落在了地上，不断地挣扎了起来。
“它这一口，刚好能将我整个吞下而不至于伤了我，三清归气定然是在这鱼腹之中了。”
听了苏钺的讽刺，吕嫣然本要发作，看到了地上的鱼却硬生生忍了下去，最终只是哼了一声。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这次是吕嫣然起的话题，她想到了之前的花妖，将它讲过的故事又对着苏白二人讲了一遍。
白哲听得面色微变，细看之下竟有泪光涌现，吕嫣然更是情到深处，讲完的时候已经擦了第五次的眼泪。
苏钺却是眉头紧皱，思索了起来。
“这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