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任务?”宋凝看到苏钺神情少有的严肃,心里也忐忑了起来,能让一位洞虚期大成的修仙者眉头皱成了这个样子,究竟是什么样的难题?
“讨鬼……”苏钺语气平淡,宋凝却维持不住端庄的形象,瞪大了双眼。
“怎么会,鬼不是上千年没有再出现过了……”宋凝虽然震惊,却并不怀疑任务的真实性。
真正的鬼根本是两个徒弟完全无法应对的,苏钺找来两个人却是商量的语气,宋凝渐渐明白了苏钺的想法。
“我要跟你一起去。”
洛诗没明白两人在打什么哑谜,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让她非常不好受。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呢?鬼又怎么了,我现在也是结丹期了,什么样的妖魔我还能没有稍微抵抗一下的能力?”
苏钺眉头一挑,想起了洛诗之前发现的怪异,觉得给她讲一遍或许是个很好的主意。
“鬼物是我知道的最强大的……”苏钺开始措辞想着把鬼划分到哪一类,“最强大的怪异,它几乎不会被任何形式的攻击直接攻击到,可它的攻击却能穿透所有防御,不管是什么样的护罩功法,在它面前都如同纸糊一般。”
“连你都不能抵抗吗?”
“不能。”
听到苏钺肯定的回答,一向活泼的洛诗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苏钺的实力她是见过的,如果连他都无法阻挡,那就只能是……
“鬼难道有化神期修为?!”
苏钺摇了摇头,“鬼没有修为。实力虽然也分高低,不过不用有侥幸的想法了,最差的厉鬼也不是我能退治的。说是讨鬼,实际上就是我去那个地方不断的与之周旋,等它自行消散。”
“等它自行消散要多久?”
“短的话几个月,长的话几十年。”
洛诗看了宋凝一眼,也明白了苏钺的想法。
“那这凶物要是真这么厉害,任务报到这里也得几个月了,它岂不是已经屠戮了无数的人。”
“无数谈不上,几个国家因此消失是避免不了的了。而且鬼也是有限制的,它从不在白天出现,或许是因为害怕阳光。”苏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起来,拳头紧紧得发出阵阵脆响。“所以你们应该也猜出来了,这次我与你们商量是要交代你们留下来的事宜。”
……
一个时辰之后,苏钺已经乘上了飞舟,白色的遁光眨眼之间便已行出千丈,一刻不停的奔向了西方的一个小国,一切照常的话,他会在这里与鬼进行第一次交锋。
洛诗刚才说的话还在他的心中游荡,虽然对讨鬼本身没有任何作用,却也激发了苏钺的进一步思考。
“鬼既然怕阳光又怎么会在夜间出现?”
怕阳光而在夜间出现的怪物不在少数,不止是鬼这样,很多喜欢阴寒的妖物基本都有这个特点,所以面对着洛诗本就矛盾的问题,苏钺也显得疑惑不解。
“你不知道吗,月光其实来自于太阳。”
“且不说月光来自于哪,你又是如何知晓这一点的?”洛诗的发言太过惊世骇俗,以至于苏钺最开始竟然当成了一个玩笑,他自信有无数种证据和理论可以驳倒她,最后看到洛诗严肃的表情却也认真回答了起来。
“我就是知道,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鬼之所以会在晚上出现可能是因为晚上的‘阳光‘没有白天的强。”
“如果依你所言,白天也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鬼又为何不会现身?”
洛诗脸突然红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回应苏钺的问题,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不过整件事给苏钺提了一个醒,他将遇到洛诗以来所有的事都串在了一起,心中得出了一个清晰的结论:洛诗是对的。
苏钺飞舟一路畅行无阻,十余天之后终于伴着一缕晨曦赶到了迟国,比计划提前了两天,提前得知消息的接应人站在城楼顶端躬身迎接,鬼物作祟还在几十里之外。
城内人心惶惶,却没有一个人弃城而逃,仙师即将到来稳定了人心只是很小的一个方面,绝大多数人不离开是因为不能离开——仪式需要整个国家的人一起配合。
为了早做准备,苏钺不得不提前结束了仪式。到了黄昏时分,整座都城几乎都已经成了空城,接待苏钺的丞相是最后离去的,苏钺不能与凡人直接交谈,但他看出来丞相实际上是一个练气期的修仙者,于是便自然的留下了他。丞相心中惊恐,面色却是平静如水,显然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整套的说辞,却没想到苏钺的第一个问题就让他大吃一惊。
“鬼物名叫田有光?”
丞相念头急转,不知道苏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要问他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直说便可。”
丞相看了苏钺一眼,没发现有丝毫怪罪他身为修仙者却混迹于人间的意思,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回答也直爽了起来。
“仙师目光如炬,不愧是当今修仙界第一大能,实在令我等钦佩不已,简单一句话也是深刻万分,直教我受用万年……”
苏钺开始明白这个人是怎么当上丞相的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鬼物名字的?”
“仙师果真不世之材,随便一问便直抵核心……”
苏钺将他话里所有的垃圾剔除,只留下了三个字——不知道。分析明白之后苏钺立刻就将这位宰相送到了皇上的身边,皇上龙颜大悦,开心得仿佛苏钺放回来的是他新纳的妃子。
洛诗再一次证明了自己思考问题的严密,起码是在针对怪异方面的严密——鬼物危害重大,被修仙者发现时已经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那么他生前的名字却又是怎么流传出来的,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机缘巧合的结果,一条条细线贯穿了起来,苏钺感觉自己马上就能揭开一部分的真相,只要再多几个线索,他对此深信不疑。
思考到了这里便停下了,因为黑夜已经降临,现在该思考的是如何活下去了。
……
死寂。
无边的黑暗。
苏钺向自己身上乱七八糟贴了一大堆的符咒,感觉还不放心,又往嘴里塞了十多个不明用途的丹药,苏钺严阵以待,再也没了往日的镇定。
要是带着一身的伤回去,洛诗和宋凝那俩丫头肯定不会轻饶了我吧。
想到这里,苏钺微微一笑,强行将恐惧压下了一大半。
视力在渐渐退化,苏钺明白问题绝不是出现在自己的眼睛上,周围的黑暗渐渐向他靠拢,最终浓稠得犹如液体一般包裹住了苏钺全身。
接连试了十多种法术,苏钺最终只能无奈的放弃了视力,任何一种能发出光的法术都不能从他的手上照到他的眼前,即使能感觉到火焰正在灼烧自己的脸颊,光却也不能驱散最薄的一层黑暗。
死寂在最安静的时候被强行打破。
一股强烈的气流从苏钺的身边划过,带起一股源源不断的飓风,苏钺稍提法力才稳住了身形,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正游动在苏钺的身边。
鬼终于出手了。
纵是苏钺再怎么准备,在他能视物的一瞬间也骇然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大小近百丈的巨大血色眼睛突然在苏钺的身前张开,驱散了周围的一大片黑暗。
鬼的恶名绝不是靠幻术传出来的,苏钺不是第一次执行讨鬼的任务,他明白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田有光显然没有直接动手的想法,他绕着苏钺转了几圈却又飞到了远处,苏钺借着田有光眼睛发出的光看到了他身形的一个大概的轮廓。
出乎苏钺的意料,田有光并没有保持人形,他现在是形象更像是一条无磷的蛇,身体不断摇摆,头颅却一动不动,正站在十几里外的地方打量着苏钺,目光中竟拟人的充满了好奇。
巨大的眼睛闭上了一瞬间,再次睁眼的时候却已经在苏钺咫尺之遥,竟然没有带起一丝风。
苏钺将手伸进了怀里,掏出了一把看似平平无奇的桃木剑。随手一抖,竟化作了宽三十丈长二百丈的一条金光,将持剑的人都隐没在了剑的光芒之下。
巨剑向蛇迎了过去,在即将碰到蛇眼的一瞬间,巨蛇闭上了双目,再次睁开又是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几十里之外。
巨剑扑了空,看到田有光出现在了远处也没有追上去,田有光也留在了原地,打量起了眼前的人,一时间,二者竟如同被定身了一般,谁也没有再次出击。
最终还是田有光先沉不住气,再次飘到了苏钺的身边……
太阳升起的一瞬间,浓稠的黑暗便随之消散,大地上一片荒芜,方圆数十里的高山都被夷为平地,有些地方地面下陷几十丈,被翻出来的泥土却在其他的地方又形成了一座座松散的小山,地面上甚至出现了一条长约十余里的峡谷,还在冒着滚滚白烟。
苏钺此刻正躺在地面的一处伤疤之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太阳出来的一瞬间,强撑着身体的那口气立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苏钺甚至失去了哪怕动一下指头的力气。
“要命啊……”
苏钺抱怨了一声,没有想到自己的命真的会被要走。
……
讨鬼任务已经过了一年多,苏钺每晚都与田有光大战一场,最终的结果就是方圆几十里的土地都再也不能有人居住。
苏钺白天恢复的法力远不如消耗的多,硬是靠着丹药撑过了一整年,田有光终于也出现了将要消散的预兆。
某天的一个晚上,苏钺破釜沉舟,耗尽所有法力向田有光斩出一剑,整片虚空都扭曲了起来,田有光身体不断扭动着,尾巴将苏钺抽飞出去十余里,已是强弩之末,似乎还有不甘,终是没能恢复过来,消散在了无边黑夜中。
苏钺躺在地上,再次失去了所有的法力,桃木剑也折成了两截,摆在他的旁边。
“出来吧……”
“哦?你倒不愧被称为化神一下第一人,没了法力还能发现我。”
一个美艳的女子展开蝙蝠一样的翅膀飞到了苏钺的身前。
“天庭倒出手阔绰,在我身上竟压了两个蝠妖。”
“什么蝠妖,我们血族到了你的嘴里怎么便这么不堪。”
“为什么?”苏钺吐出了一口鲜血。
“哎呀呀别浪费啊。”血族女子说着便按住了苏钺的脑袋,用两颗尖牙在后者的脖子上咬破了两个血洞,随后将嘴覆了上去,算作对苏钺的回答。
……
太行山某个山头上一个破败的小楼内,一块玉牌在两个女子悲痛的眼光中闪烁了一下,随即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