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笼觉总是让人睡得无比香甜,一觉睡到自然醒。
醒来,竟然没有听到一点吵闹声或是患者的病痛呻吟。
开门出去,屋外竟是一派祥和之气。
若云谷弟子依然井然有序地各行其事,脸上挂了些轻松的笑意,见关茶尔出来,还向他微笑示早,他也点头微笑回应。
穆阳的身影很快便被关茶尔的目光锁定,悄悄行至他身后,想吓一下他,突击拍了他肩膀说道:“早啊!穆阳。”
穆阳回头,面色平静,对关茶尔此举的反应没有达到他的预期,只得故作镇定说道:“你们掌门去哪了?怎没见着他?”
“云尊一早就进城了,命我等此等守着。”
“原是如此。”关茶尔点点头道。
“关公子,看来昨夜睡得很好。”
“嗯,甚好,这还得多谢穆阳兄的驱蚊囊。用的什么草制的料?香味好特别。如柠檬果般清香,又比柠檬多一分清甜。之前白骊师太也给我制了一个,虽然很有效,但都是些草药味不似你的这般香甜。”
穆阳嘴角微扬,慢条斯理说道:“这香囊里装有风干的香叶天竺葵和少许一抹香,这二者本都有驱蚊之效。香叶天竺葵气味如水果般清甜,但持续时间稍短。想让它持续久一些便又加了一味气味较为浓郁一抹香,因我不喜太过香浓之味便只加了少许。说来这也不是什么特制,凡我派弟子都有这么一个浓淡不同的香囊。”
“难怪我之前总觉得云雾派弟子个个都有一种特别的香气,原来如此。”
“关公子若是喜欢,改日我教公子制一个便是。”
“喜欢,喜欢得紧呐!”
关茶尔正要说择日不如撞日,这才想起这是如意村,眼下时期特殊,哪里有空闲去做这个?接着道:“穆阳为何今日如此安静?众人看起来很开心,是这的病情有好转了么?”
一个若云女弟子向他们不紧不慢走过来说道:“公子没发现昨日发病的人都不见了么?”
她是关茶尔见过的所有若云谷弟子中,唯一一个没有佩剑的。但步伐稳健,柔而不弱,她身后还跟了个约么十五六岁的俊俏少年。
“嘿嘿,发现了,所以他们的病是好了么?”
那少年道:“当然,由我们掌门亲自出手,能不好吗?”
“嗯,你们掌门真厉害!在下钦佩至极。”
关茶尔觉得眼前这位姑娘有些眼熟,但这几日又没见过,那又是在哪里见过呢?一时想不起来便问道:“这位姐姐,我们在哪见过么?”
穆阳道:“这几日温师妹被云尊派去驻守村口,都不曾在院前出现,也不在那日的天山殿内,云尊今日才召过来的,关公子是何时见过的?”
“嘿嘿,是姐姐生得美丽,我看着便眼熟了。”
关茶尔说着便不由自主上前闻闻她身上的味道。不想这无意之举便引来横空一剑,
“你这登徒子,休得对我师姐无礼。”
幸亏关茶尔反应快,及时止住那一剑,也是有惊无险。
“抱歉,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位姐姐是不是我见过的那位,是关某唐突了。”
“无妨,何省放下剑,关公子并无恶意。”
“师姐,此人来历不明,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穆阳道:“何师弟放下剑,关公子是云尊的朋友,并非来历不明之人。”
他的剑锋在关茶尔胸前犹犹豫豫不肯放下,直至那位姐姐语气微微加重道:“何省,还不收剑?”
何省见他师姐颜色不悦才勉强收回手中的剑,顺便狠狠地瞪了一眼关茶尔才站到她身后去。
穆阳道:“关公子见笑了,何省师弟年纪尙小,公子莫要见怪才好。”
“不不不,是我的错。你叫何醒?清醒的醒么?”
“何省,吾日三省吾身中的省。”被人念错名字的他自报家门道。
“原来你就是关蠡公子,若云谷二弟子温茹,也是他们的大师姐。你记得没错,我们之前确有见过。唯一客栈,你身边那位名为万年青的朋友呢,不是一起的么?”
关茶尔这才想起来,刚离开月垅山时住的第一家客栈里见过的几位蓝衣女子,眼下这位温茹姑娘想必就是那个温柔的师姐了。虽是第二次见,却觉得她无比亲近。遂不自觉退后一步向她行礼道:“温师姐。”
“关公子非我派弟子,不必称我师姐,可直呼我名。”
“我看着温姑娘亲切,像极了我的一位亲人。便忍不住叫了,实在抱歉!”
“无妨”她的笑容淡然真挚,温柔亲切,总感觉有些熟悉,但不像关茶尔二十一世纪的亲人,倒像是这个世界曾经的某位熟人,只是他忘了而已。可若是熟人,她又怎么会不记得自己呢?想来应该都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这时原先在另一则的几个若云谷弟子过来道:“师兄,师姐,难得今日如意村情况大好,不如我们去村外游玩一番,如何?”
穆阳道:“不可,未经掌门允许,我等不得擅自离开。”
“师兄,我们不走远,就这附近转转。“
“不可。”
那人对着温茹撒娇道:“师姐~,你最好了,就帮我们求求师兄吧,保证不会让掌门知道的。”
一人附和道:“是啊,师兄师姐,我们自从来了这就没出过这村子,甚至没出过这个院子,好想出去走走。”
“大师兄师姐,你们看这如意村的村民都好得差不多了,就让我们出去一会吧,保证就一会。”
温茹无奈道:“穆师兄,要不就允他们这一会?”
看着穆阳态度依然坚定不肯松口,关茶尔本意也是不想让大家在这个时候擅自行动,可想着这几日他们的辛苦,今日又如此空闲,若只是小玩一会,应该也没什么。
遂也开口说道:“穆阳兄何不成全他们?就一小会,应该无甚影响。相信他们也不敢贪玩的。是吧!”
那人见关茶尔朝他们说这句时,语调提升,立刻心领神会说道:“是是是,关公子说的极是,给我们一分,我们绝不敢多留半分的。”
穆阳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松了口,说道:“不可贪玩,不可走远,更不可进城。”
几人得到默许,兴奋得异口同声:“是”
温茹看着一则的何省,道:“你也去吧!这里有大师兄在,你不必时时守着。”
他看了一眼温茹,又看了一眼穆阳,穆阳点头,片刻之后便不见了几人踪影。
“师兄,谢师妹没回来吗?”
穆阳摇摇头道:“来的路上被人施法拦住了,眼下是进不来了。”
“何人所为?”
“不知,云尊知晓后,便让她们退回安全地界,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救这的人,谢师妹她们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可这的药材已经用尽了,若是再有人发病,如何是好?‘
其实这也是关茶尔担心问题,这些人的种种反应都和之前的死者相似,第一日发病,吃药后第二日好转,第三日直接一命呜呼。所以今日这些看似已经病愈之人,极可能明日就没了。可就算知道如此,眼下也不知该从何下手。
“会有法子的。”
关茶尔想得入了神,都没注意此话出自何人之口,直至穆阳和温茹向他恭敬揖礼唤了声云尊,关茶尔才反应过来。
许子韫没有理会关茶尔的出神,走近便问起其他人去了何处。
温茹面色有些犹豫却还是如实禀报,穆阳怕她受责罚,便又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一副已经做好要大义赴死的样子,关茶尔也以为许子韫生气了,毕竟他是沉着脸回来的。
不想他却只是轻询后让穆阳通知他们回来,又命温茹先回屋歇息。
随后看向关茶尔不说话,气氛严肃,这是关茶尔认识许子韫以来最为冷淡的一次。
关茶尔试探性性的问道:“谢姑娘他们找到了吗?”
“没有。这个如意村和临汐城都被人施了法,虽然这个阵法对我无甚影响,但是要迷惑她们,却是绰绰有余。”
“那她们到底是去了何处?会不会有危险?”
“可能被引到另一个地方去了,不在临汐城内。但我能感应到他们是安全的,眼下我不便在耗费过多法力去寻他们,否则这的村民会有更大的危险。”
“那你此番进城可有查到什么?对了,这的药材已经用尽了,可有带些回来。”
“整座城内但凡能驱寒退热,治疗风寒咳嗽的药材皆已尽数售罄。”
“那该如何办啊?”
“放心,一切有我,你只管静待花开。”
突然,道长握住我的手腕,我本能性要挣脱,他却道:”别动,你手上有伤口。这样很容易被病毒入侵。”
伤口?我什么时候添的新伤?我怎不知?
他一手抬起关茶尔的手腕,一手轻解护腕,垂眼静静地注视我手腕处一条拧巴已久的疤痕,脸色变得比刚才更可怕,片刻后他的目光才慢慢往手臂上方移动,一个红肿凸起的疙瘩尤为突出。
遂一股蓝色的柔光从许子韫指尖涌出直注关茶尔手臂上的疙瘩,本来还有些痒痒的,蓝光触及皮肤时便觉冰凉,红肿的疙瘩瞬间消失,连个痕迹都没留下。
许子韫柔声说道:“即便是蚊虫咬伤,只要皮肤有破损,不论伤口大小,病毒一样有机可乘。”
见此奇效,关茶尔兴奋道:“道长你这么厉害,竟然能去疤痕,不如把我手腕处这条狰狞的疤痕也一并去了吧!对了这只手也有,哦,脚踝处也有。”
关茶尔说着便奉上另一只手,露出另一条一模一样的疤痕。他脸色越发难看,只是一直盯着不说话。关茶尔以为他被吓到了,遂迅速将手收回,双手互相扯下袖子盖住。
尴尬笑道:“呵呵,抱歉,吓到你了吧,我第一次见时也被吓到了。”
许子韫还是一言不发,关茶尔接着道:“没事,你要是害怕,我不去也没什么影响的。”
“你是如何受伤的?是谁伤的你?”许子韫语气平淡冷静问道。
“说来你肯定要笑话我了。”
许子韫只是面若冰山般看着关茶尔,不言语,只用一种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也不知道我这伤怎么来的,只知道一觉醒来便是如此了。我不记得受伤之前的事情,所以你要问我详情,我也是无从回答的。只知醒来时满身伤痕,对了,还是在白骊师太居所醒来的,幸得有她老人家在,不然我小命休矣!”
许子韫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关茶尔以为他要干什么的时候,他却只是低声道:“这是玄冰叶剑所伤,玄冰见血必留痕,刻骨铭心无断层。”
“啊!这么厉害!那我到底是开罪了谁,会遭如此毒手?那玄冰叶剑的主人是谁?”
许子韫又默然不语,转身背对着他。
关茶尔想他既然能凭疤痕辨别武器,那定是知道些什么的。看来自己身上的谜团在许子韫这可以得到些答案了,绕到他面前继续问道:
“道长,你就告诉我嘛,好歹让我知道仇家是谁,让我日后见着他,方便提前躲起来嘛!若是他先认出的我,我又无甚防备,那我还不得再死他手里一次么?”
许子韫似笑未笑,默了半晌才道:“这剑的主人是一名心地善良的女子。”
关茶尔傻眼,天哪!自己居然是被一个女子打伤,还伤得如此重,从受伤程度来看,手法干脆利落,却又掩盖不了残忍的本质,可见她是恨自己入骨啊!难道她是个职业杀手,是受人指派特意来杀自己的?不对不对,既然道长说她心地善良,那怎又会是杀手?莫非,原身之前是个浪荡风流的花花公子,惹上了情债,成了负心汉才被追杀的么?否则一个女子怎会无故对一个男子下此毒手?
据之前万年青的推测,在某种层面上讲,关茶尔的前半生就算不是个好人,但应该也不会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所以就只有一种可能,原身是个负心汉无疑了。
想了一大圈后才弱弱的问道:“这女子芳名为何?”
“叶初尔,放心,她今后不会再杀你了,也没有人能再够伤你。”许子韫低声说道。
“为何?她若是知道我没死,指不定就会从哪个缝里蹦出来,要了我的命。”
“她已经死了,不会再伤害任何人,也不会被任何人所伤了。”
从许子韫冰冷的语气中,关茶尔竟然有种他很伤心难过的错觉,但是听到那女子的死讯,关茶尔的心竟然在隐隐作痛,难道她真的是原身前半生的红颜债?那道长是为什么伤心?莫非道长之前心悦她已久,然后她又偏偏只恋原身一人。
而我,其实是个,渣男?想到这,关茶尔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继续追问下去,害怕再听到有关我前半生更雷人的消息。
之前关茶尔以为许子韫是个怪人,然后又以为他是个断袖,不然怎会对自己一个男子那么亲近,还说那么撩人的话。
幸亏自己是女子的心男子的身,还是新世纪的人,同性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尚且还可以接受他之前的行为。而如今事情似乎不是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样,推测到这,关茶尔以为许子韫在知道了自己是他的情敌后会要做些什么,不想许子韫却开口关心道:“还疼吗?”
???
“我说你手腕上的伤还疼吗?”
“不,不,不疼了。都是很久以前的旧伤了,久得我都不记得是何时受的伤。嘿嘿~”
许子韫在次抬起关茶尔的右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条蓝色丝帛,将它系在关茶尔手腕上,还握了一握。
“虽然我不能将它去掉,但是你带上这条蓝帛,只要你自己不摘下来,这疤痕便永远都看不见了。”
“这丝帛真好看,可是我一大男人手腕上系这个会不会不太妥当?”
“你在仔细看看你的手。”
这一看不仅右手的疤痕不见了,左手的也没了。关茶尔摸了摸心口处,又摸摸脚踝,原先凹凸不平的皮肤现也变得十分平整,心下大喜。
“多谢了,道长真是厉害,虽不是直接去掉的疤,但这跟去掉也无甚差别了。这么厉害的宝贝,可有什么名?”
“蓝楹,它还可以千里传音,你日后若是想见我,可通过它唤我,无论我在哪都会第一时间出现的。”
“那我该如何使唤它?“
“你叫一下它的名字试试?”
“蓝楹。”
关茶尔这一唤,手腕处便现出一条蓝色花瓣似的手链还发着若隐若现的光,试着对着它在次说道:“蓝楹,我想见道长。”
“我在。”
这声音是从头顶上方压下来的,关茶尔正要说站这么近,定是听得见的,应该走远一些在试试。不想才抬头,关茶尔的鼻子便十分不巧地和他的相撞上了。
如此近距离的四目相对,呼吸相吸,让关茶尔有些喘不过气来。怔住片刻,关茶尔才惊慌向后退了一步,说道:“抱歉,撞疼你了吧。”
“无碍,你脸红了。”
“啊?”
关茶尔双手捂住脸颊,又做擦汗状。
“呵呵,定是天气太热的缘故。我去找穆阳了,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他完掉头就跑,也没看方向,跑了几步便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还听见呃~的一声,仔细一看,眼前这人不就是许子韫吗?怎么回事?
“你作何要去撞树?“
“啊?”探头越过他的肩膀一看,他的后背吃痛地靠在昨夜那颗老槐树上,鬼知道他刚才跑得有多快才挡住了关茶尔。
“对不起,对不起,又撞疼你了,我只是想去找穆阳,走得快了些。”
“不必,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