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世界里,大约都有一两间不可以打开的屋子。幽暗自守,不可示人。”
——楔子
而程欢的这间屋子,便是他的私心。一种在困境之中急于求成,急于证明自己的利己主义。只不过,需要适时的跳板。以他一己之力,很难做到。
如果说,喜欢沈嫣是一种初心,那么现在的女友,便是那个跳板了。
胡辛辰,本地人,22岁,条顺盘靓,尤其是一双笔直的长腿,走起路来,飒飒生风。父亲是A大经管系教授,程欢的研究生导师。和很多老套的校园小说一样,程欢的努力认真,成绩优异,被胡教授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而胡辛辰,则是一所艺术学院的一名舞蹈生。性格外向的她,平日里除了练舞上课,就是和朋友们出去逛街吃喝,一副衣食无忧,自由洒脱的模样,令人艳羡。
有那么一个某日,她收到父亲来电,去办公室给他送资料,不曾想在进门拐角处,与迎面出门的程欢“咚”地撞了个满怀,一沓资料稀拉拉地撒了一地。胡辛辰体型纤瘦,被撞得头晕,刚想发火,却发现眼前是个面容俊朗的高个子男生,话到嘴边又压了回去。无奈抚着头,眼角吃痛地蕴着水润,讪讪地看向他,仿佛是一只受惊的小鹿。程欢见状,连忙绅士地上前查看情况:“同学,你没事吧?抱歉,我没看清...”
“怎么了?”此时闻声出来的胡教授,疑惑地看着面前两个人。
胡辛辰见父亲出来,连忙叫了一声“爸”,顺势上前挽住了胡教授的胳膊,略带傲娇地看向了陈欢。
“爸,刚刚我走路没看清,撞了他一下。”即便是个性娇惯了些,但大体方向还是知道的,她自先揽了责。而此时,程欢已经蹲下将地上的资料一一捡起来,整理好,双手递到胡教授面前,微微颔首,略带抱歉地说:“教授,抱歉,刚刚是我的走路太急了,才会一不小心撞到这位同学。”
胡教授是个过来人,他看了看身边目光灼然的女儿与面前这个各方面都令他满意的学生,微微一笑:“罢了。你们俩都没伤到吧?”
“没有”。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那就好。程欢,这是辛辰,我女儿。中午我有事,你有空替我带她去食堂吃个饭吗?”
胡辛辰会意地朝父亲一笑,不自觉地用力捏了捏挽住手臂的手,父亲转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淡定。
“这,教授...”程欢稍稍迟疑道。刚刚见面不到五分钟,就让他带着去吃饭,这不禁令他有点惶恐。刚想推辞,脑海里又冒出一个念头:这学期研究小组遴选,有个出国交换的名额,他想争取一下,因而最近他频繁进出教授办公室,帮教授多跑跑腿,搭把手,希望能多争取点机会。眼下这似乎也是一个机会...
“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没关系...”胡教授见他犹豫,以为他确有不便,想着也是给学生难堪了,于心不忍。
“我方便。好的,教授。我会招呼好小师妹的。请放心。”还未等胡教授说完,程欢已经做好了利弊权衡,承声应下。
而此时的胡辛辰已经放开了挽着父亲的手,大方地站到陈欢的旁边,一副欢脱模样,愉快地与父亲挥了手告别,便兀自拉着程欢的胳膊往学校餐厅跨步走去。
在学校去往食堂的路上,陈欢不时感觉到众人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令他甚觉不适。或许,心中有沈嫣的存在,即便是不在一处,他仍然是心有牵念,尤其是与异性交往时更加注意分寸。而此刻,众人的眼光犀利,让他隐隐感到有种被“唾骂”的灼热感,如芒在背。
如果说,沈嫣是一株温柔清秀的白茉莉,那么胡辛辰就是一株热情似火的红百合。她活泼,爽朗,自来熟的样子像极了久别重逢的恋人,大咧咧地在阳光下跳跃,奔跑。
而沈嫣,则是冷静,柔美的。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程欢则是那个主动的人。牵手,拥抱,亲吻,都是以他为主导,让他生发出一种源自男性深处的满足感与保护欲。而此刻,程欢感觉自己像一架无感情的机器一般,被人操控,指引向前,他心有不悦。但,一想到这不悦背后的利大于弊,他又恍然自嘲,这点不悦又算得了什么。
其实,是他想多了。胡辛辰只是一名大三的学生,因着学艺术的原因,性格稍显开放。再加上平日里自由惯了,不似一般女孩子那般拘谨,又有教授之女身份加持,更是多了几分娇纵。此时也只不过是未经程欢的允许,兀自拽着他的胳膊,一路晃荡着向前,宛若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打打闹闹着。这对平时在外界一直保持着严谨形象的程欢而言,着实是一种煎熬。
程欢努力维持着自己谦和的学长风范,带着胡辛辰在学校食堂的几个私房菜窗口前搜罗着。
他以为,像她这样的大小姐,应该不屑去吃快餐大锅饭的。
却未曾料想到,胡辛辰看到窗口上的私房菜标识之后,立马转过头,愠着眉:“我不要吃私房菜。我来食堂的主要原因就是吃大锅饭,这样才能尝到真正的校园风味。”
说罢,便又兀自拽着程欢往快餐窗口跑去:“我们快分两个队伍排,排得快点儿。哎,你记得帮我刷卡。”她毫不忸怩地说道,眼神里透着点点狡黠。
程欢低头看了看紧紧拉着他手腕半晌的葱白般的玉指,不施粉黛,微微怔了一下。
什么时候,沈嫣也如她这般爽朗热情便好了。
什么时候,她也能如这般拉着他的手在马路上肆意奔跑就好了。
“你来人间一趟,
你要看看太阳,
和你的心上人,
一起走在街上。”
海子的诗,是沈嫣曾经写在空间里的一段状态。她说,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海子的诗。然而,在她有限的与程欢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完全可以实现这样的美好,但却总是似有若无地逃避着。
程欢曾经无数次幻想在日光晴朗的午后,与她牵手漫步过北京每一个大小胡同,热闹街道。
但,有那么几次,沈嫣都是以在公共场合“不便牵手”的传统理由婉拒了。令他每每挫败。
个中原因,沈嫣又不愿说明。久了,便成了个谜。是程欢想探,又不得探的谜。
然而,今日,程欢郁结许久的心霾似乎稍稍散去,微微透着光亮。一粒不可名状的种子在悄然生发,他全然不知。
食堂里用餐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人声嘈杂,身影攒动。而程欢此时,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是那张期待着吃“大锅饭”而抬头搜寻菜式的娇俏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