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会有不期而遇的温暖,和生生不息的希望。”
——楔子
沈嫣这几日心神不宁,在自习室看书的时候经常打瞌睡,一副疲倦不堪的模样。也或沉默不语,或掩面休憩,表情寡淡,目无神采。
她这一系列反常状态,都被陆森看在了眼里。
他每每想开口问及缘由,又思虑再三,终究是忍住了。
已是深秋季节,气温骤降,校园里的落叶又厚了几层,时不时还伴有阴雨天气,让本是寒意袭人的气候,又多了几丝湿冷。
而沈嫣依旧是衣襟单薄,穿连帽的Polo针织衫裙,裸露着光洁的小腿,脚踝处似乎有肉眼可见的青紫,她全然不觉。
只是在晚间自习到点时,兀自收拾好书本出了门。
陆森抬头看着她那孱弱的背影,微微吃惊:她好几天没同他打招呼了。这和平日的她,大相径庭。似乎她有心事,到底是什么呢?
他望向那隐隐颤巍的躯体,不禁陷入了深思。
此时身旁不知谁说了句:“外面好像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陆森回过神来:她好像没带伞。
随即放下手中的笔,匆匆赶到自习室外的寄存柜里,取出备用的雨伞,往楼下跑去。
图书馆外,路灯昏黄的校园里,淅沥沥下起了秋雨,打在脸上,湿了睫毛,泪眼婆娑。
沈嫣在雨中踟蹰,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倘若没有这场秋雨的遮掩,她的屈委不知要压抑到何时。
此刻,她终于可以理所当然地哭一场了。
“沈嫣,你怎么了?”
随即身后迎上来一把黑色的雨伞,挡在头顶,挡住了雨水,挡住了汹涌欲出的眼泪。陆森的声音从头顶脆生地传入耳际。
“我估摸着你没带伞,所以跟了上来。来,我送你回去吧。”他热络地说着,下意识地拉了拉沈嫣的臂弯,往自己跟前紧了紧。不觉中,明显地感受到来自雨水打湿的躯体上的寒意。
“很冷,不介意的话,我把外套借你穿吧。”说罢,一只手举伞,一只手就开始解风衣外套的扣子。
沈嫣踌躇,半晌没说话的她,一把拦住陆森解扣子的手,讷讷地回:“不必了,我一会儿就到寝室了。”
陆森楞了一下,看了看她那张明显眉眼弯蹙的脸,知趣地停了下来。
“那好,我送你回去吧。”
“嗯。”
他们并排走着,雨水肆意打在伞端,哒哒作响。一高一矮的颀长身影,在光线清冷的路灯的映照下,被拉得更长,小心翼翼。道路两旁是一片密密的竹林,黑魆魆地颤动着。
“沈嫣,你最近有心事?方便的话,能和我说说吗?或许,我可以帮你。”犹豫良久,陆森终究是开了口。
“对不起,因为我的情绪,最近周围的人都觉得我有点难以亲近。”
“还好。大家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关心你。”陆森淡哂,目光灼然。
“我失恋了。”沈嫣的声音低哑,带着些许哭腔。
“失恋?”陆森诧异。
“我喜欢的人喜欢上别人了。”她停下脚步,微微嗫嚅道,伴着淅沥的雨声,戚戚婉婉。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这样又有什么用呢?有没有想过挽救的方式,或者你想挽救吗?”
雨一直在下,两个人在空荡的小径上,慢慢走着,去往寝室的路仿佛失了尽头。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哭。我为了离他近一点,我成天窝在自习室,夜里睡不着觉都在想着考试的事情。”
“你考试是为了他?”
“是。”
“沈嫣,你不要这样想。人是为自己而活。不是为了谁而去奋斗、努力。每个人都是独立存在的个体。你这样,会伤了自己。”
“可是,我已经伤了。他喜欢了别人,我无济于事。甚至于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你,你为何如此...”
“唉...”陆森顿了顿,终究是叹了口气。
此时的沈嫣,情绪已经难以自抑,忍不住啜泣起来。
陆森见状,一时慌乱,斟酌了几下,单臂舒展,轻轻地揽过她的肩膀,纳入怀中。
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揽在怀里,不动声色。而沈嫣,仿若是离群许久的兽类,一下子回到了熟悉的群体,感受到了来自同伴的关爱,情绪像开了闸的洪水,扑腾腾地四溢开来。
陆森像哄小孩子那般,轻轻抚了抚抵在胸前的额头,柔声安慰道:“哭吧,哭出来会好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月亮怅怅地出来了,挂在天边,仿佛刚睡醒一般,慵懒地散发着零星幽光。而校园的灯光也愈发地暗淡了,摩挲着寥寥行人的影子。
沈嫣终是平复了心情,讪讪地放开了陆森。借着隐隐约约的斑驳光影,可以看到他胸前的卡其色的风衣上有大片灰暗的水渍。陆森垂眸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缓缓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沈嫣抹了抹眼睛,讷讷地点了点头。
陆森轻轻收起伞,并排与她走着。
月影苍凉,人影清长。
“对不起,让你见笑了。”沈嫣嗫喏道。
“没事。每个人都会有难过的时候,也都希望在难过的时候能有个人安慰他。而我恰好就是那个安慰别人的人而已。”
陆森笑道,声音清和,仿佛是一杯醇绵的蓝山咖啡,唇齿留香。
沈嫣微微歪了下头,笑了笑。
那笑容仿佛是冬雪消融后的高远青山,清幽而空灵。纪森知道,她的心情好了大半,施施然舒了口气。
后来的时候,陆森经常会想起那夜沈嫣的笑容,一副清隽模样。仿佛失恋就是哭一场便可释怀的情绪,让他欣然。
他以为那个温润的女孩子会一直这样,短暂地坏情绪之后,便会笑着继续向前。
殊不知,再见的时候,她已是另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