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我真的是好人
四人赶到胡然家时,四周已经站满了人,也有人正用水尝试往院儿里泼,只是火光已然笼罩了整栋宅子,那点水此时浇上去无异于倒油。
“小胡啊你到哪儿去了!你家着火了!”
“我看到了!”
“哟!这孩子,着什么急啊,大婶跟你说啊……”
胡然拉开一旁看热闹的大婶大娘,想往自己家再近些,可是火势滔天,仅仅是站在这几十米外脸上都是有些灼热发疼。噼啪燃烧和房梁折断的声音不绝于耳,每一声都响在胡然的心上,这是自己家啊!而且就算这会儿请长老们来设法灭火,房子已经烧成这样了……
欲哭无泪的看了一会儿,胡然突然瞪大双眼,客房里还躺着个人呢!
也不管是谁,就近拦住一个提着水桶的人,胡然抢过水桶劈头盖脸给自己淋了个通透,长吸一口气就要往里冲,后面一只手一把给他拉住,李陵容的身影出现在他跟前。
“姑姑……”胡然把嘴边骂人的话咽了回去,毫无底气的低下头,李陵容没有理会他,身形款动慢慢徒步至小院门口。院里喷薄的火舌热浪几乎就拍打在她姣美的素颜上,但却始终差之分毫,连她额角的发丝,都没吹起丁点。
李陵容抬手,略卷衣袖,白净的素手伸进红艳的火中转了转,眼中闪出一丝惊讶,嘴角微微抿起,手掌向前一推,喷薄而出一阵冰寒的掌风,遇火而涨,瞬间便将整个院子笼罩其中,只听的瓦木燃烧的声音减少,哧哧火熄的声音越来越多。没一会儿,除了偶尔还有一声咔嚓的柴木碎裂,已无半点火光!
见火灭了,胡然走到姑姑面前畏手畏脚的拜了一下,想了想,迈步就要进院子检查检查,不知道那个被自己带回来的倒霉鬼还健不健在。李陵容抬手拦住了他,望着仍冒烟的院子淡漠开口:“阁下既已醒来,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把我家都给烧了,不出来见上一面吗?”
胡然还不至于蠢到什么都不会想的地步,听姑姑这么一说,了然大概,退后几步跟着她一起望着院子,绷紧神经准备好迎接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李陵容的出现和说的话也让现场其他人动了起来,看热闹的普通人很自觉的退到道路以下的村子里,遥遥的看着这边。但有修行之力的人,都慢慢聚拢到胡然的身后,一如胡然的模样,沉默待发。
现场寂静下来,院儿里没有声音,院儿外的人群也没人说话。诡异的沉寂了小半会儿,院子里终于传来几声微弱,带着些尴尬的咳嗽。
“咳咳,那什么,这是个意外,你们别冲动,我出来有话好好说,我是好人。”
自黑暗中一瘸一拐的走出一个清瘦的身影,短发蓬乱,披着一件极不合身的长袍,脸孔在众人火把的辉映下尽是苍白和憔悴,好似刚从阎王殿逛一圈回来的病痨子一般,正是胡然带来的那人。
众人一瞧他这副模样,原本紧张的情绪松缓下来。虽然没见过这人,看看他要死不死的样儿,在这么多人面前也不至于有什么动静,唯独胡然。
是我把你从冰天雪地里救回来的,因为你被姑姑责罚禁足,你倒好!穿着我的衣服烧了我的房子,今晚我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一旁的胡青察觉哥哥身体突然抖了起来,瞥了眼他脸上的表情,心下不由觉得好笑,虽然她也很生气,自始自终也不乐意把那人带回来,但事已至此,心情没哥哥那么强烈。怕他借着酒劲儿压不住火冲上去给那人来两拳,便把手搭上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看姑姑处理。
但李陵容没敢放松,旁人看她翻手灭火轻松至极,她自己心知这场火来的有多么怪异,大火外表与寻常火焰无异,内里却似九幽般阴寒,别说是用水浇,便是寻常的呼风唤雨,也扑不灭这火。方才看似轻巧的一推,已是她全力而为!
“此情此景,阁下可有交代?”
男子张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就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好半天才缓和,涨红着脸看着李陵容,面带歉意:“对不起,刚刚我一醒来,身边莫名其妙就起了火。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你家,真的对不起!”
短短的一句话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男子说完这句话上气不接下气,干脆直接坐在了烧焦的门槛上,双手捂着脑袋满面痛苦。
这下李陵容是真的疑惑了,刚刚那火确非常人所能为,但基本可以确定是面前这个病痨子干的,因为那火中的阴寒与他身体如出一辙,从他露面的那一刻起,常人无从察觉的阴寒,就阵阵的从他体内传出。如果她没有猜错,这男子面容的百般痛苦连说话都难,就是那股子阴寒造成的。而他本身,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修为,就是个普通的肉体凡胎。
李陵容心底叹了口气,本来想和其他几个长老商量一下的,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快就醒来,而且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估计今晚大家一回家,全谷上下就都知道他的存在了。略作思忖,此人身上有太多疑点,大庭广众之下不好仔细盘问,转过头看向众人:“辛苦各位了,今晚我家意外走水,多谢各位前来帮忙,虽然院子没了但好在没人受伤,谢谢大家,今晚就到这儿,大家回去休息吧。”
“别啊四长老!这人怎么回事还没弄清楚呢!”
“对啊,这人看着要死不活的,还说什么不知道怎么会在您家,句句疑点四长老可要弄清楚。”
“就是就是,说谢谢太见外了,大家都是街坊,只是这人......”
李陵容话音一落,人群立马就嚷嚷开了,平时谷里简直是平静得令人发腻,今天难得有这么个插曲儿,而且还是发生在谷内四长老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回去睡觉,哪儿睡得着啊!
“各位各位!”胡然站了出来,他知道姑姑的性格,什么事都是只说一遍要是有人敢问她就敢不耐烦的一巴掌呼过去,“各位,大伙儿也都看到了,我家没了,烧的什么都没剩下,这会儿天也不早了,我们还要去找过夜的地方呢,大家就先回去好吗,今晚多谢大家帮忙!至于这人……不出三日,一定会给大家一个答复好吗?”
人人都是满脸的不乐意,但胡然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也不好强行在这儿蹲一宿好好的瞧个究竟。他们期待的是这个病痨子瘦弱的身躯会突然再爆发出一道大火,然后四长老与他交战。最好是四长老还打不过,然后大伙儿一起出力擒拿此人!
可惜那家伙坐到门槛上之后连呼吸都越来越微弱,要死不活的样子还能活多久都玄乎,估计是哪儿来的乞丐溜进他家,结果失手把人家房子给点了……
人群各怀心思的散开,但平静的日子被今晚这把火一搅和,总归还是让大伙儿挺兴奋,酒饱饭足的谈资是有了。
叶辛兄妹没有离开,上前跟胡然站到一起,叶辛同情的看了胡然一眼,小声道:“这就是你带回来那家伙?”
胡然沉默点头,他现在不想说话,身边基本没有其他人,他就等着李陵容转头责骂他了。但是李陵容这会儿没心思理他。
她一直在打量这个男的,对方的身体状态确实很糟糕,那满脸要死的样儿也不是装的。在北境的极寒之地躺了那么长时间基本把他的身子冻得坏死,跟一坨死肉没什么区别,被侄子带回来时她也只是感叹于此人机缘境遇匪浅,俗子之身还能在这般严酷的环境下吊住那条命,但她真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快就醒来,或者说压根没想到他居然还能醒来。
眼下情况估计对方也说不出什么来,李陵容看了眼已成废墟的宅子,回头看向满脸垂丧的侄子和叶辛兄妹:“小叶,叶辛,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先回去吧。”
兄妹二人面面相觑,跟李陵容道了声别便转身离开,至于胡然他们今晚住哪儿无须担心,李陵容在成为长老之后便一个人搬进谷内的另一处宅院里。留胡然兄妹俩还住在村子外边的这个老宅,现在老宅子没了,谷里李陵容的长老院可宽敞的很。
“姑姑……”
李陵容止住胡然,指了指门槛上那个要死不活的身影:“这事儿你的惩罚我已经给你了,此景你也瞧见,以后做事多做考虑就是,去把那人背上跟我进谷,之后怎么安排明天再说。我老早就想睡觉的,闹这么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