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妩将手放上去才发现自己此刻并无灵力,无法使用万物生,她情绪低落道:“我此刻无法替你治伤…”
掌下的触感凹凸不平,让她心中酸楚。
云景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回答她的话,说了别的引开她的注意力:“不会让你不如的。”
凤妩果然被打岔成功,抬起眼来看他,眼中晶莹水光还未散去:“不如什么?”
这个疑问就在云景拎着的两只鸡时解惑了。
凤妩暗自点头,的确,至少她还能吃到鸡。
但她这只被拔了毛的凤凰,明显不知道,鸡也是要拔毛的。
很不幸的是,云景仙也不知道。
于是,两个人看着架在火堆上燃烧起来的鸡羽毛,和焦黑如炭的鸡,一起沉默了。
那没有拔过毛开过膛的鸡,除了令人作呕之外,根本让人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致。
更不幸的是,喜好美人的凤妩,在采灵菇的时候,挑选了最为色彩斑斓美丽无比的那一些。
最不幸的是,厉害的上神吃了灵气丰沛的毒蘑菇,也是要迷幻的。
喝完蘑菇汤的二人靠在树干下,周围散落着不少酒瓶,这是乾坤袋中,云景为凤妩珍藏的陈年佳酿美酒,如今空空如也。
美酒加毒蘑菇,二人又醉又晕。
她大着舌头道:“云景仙,我怎么觉得面前好多小花精在跳舞。”
云景只觉天旋地转,视线模糊,他摇了摇头也没有让自己清醒一些:“不瞒一一仙,我也觉得…”
凤妩转头去看云景,只见他头上也有好多只小花精在跳舞。
她伸手替他扫落,谁曾想小花精越扫越多,站了云景仙满头。
凤妩伸手去解云景的束发丝带,墨黑长发披散在他肩头,与他如玉脸庞相得益彰,凌乱中带着动人心魄的俊美。
美色惑人,凤妩看了半晌,突然贼兮兮笑道:“哪家的姐姐,这样英气漂亮。”
她在西洲时便时常调戏美人,今天叫这个好姐姐,明天叫那个好妹妹,顽皮得很。
云景微微睁开眼,面前有两三个凤妩影影重重,叫人看不清楚。
凤妩的脸上跳了一只调皮的小花精,云景伸手一捉,没有捉到小花精,却触碰到了她的脸颊,光滑细腻,让人一瞬间舍不得放手。
他的心中有着酥酥麻麻的电流穿过,惊得他清醒了些。
他微微睁大眼,看见凤妩近在咫尺的脸,素来清冷的心境泛起波涛,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他的手有着微微冷意,摸在因着醉意而滚烫的脸颊上,舒适不已。
凤妩凑得离他极近,甚至能闻到他带着清甜酒气的呼吸,见美人唇红唇白,玉颊染红,凤妩风流一笑,亲上了美人红唇。
双唇相贴,柔软至极,云景心神恍惚,唇齿间是她清新香甜的酒气。
他玉容通红之际,凤妩身子一歪,沉沉睡了过去。
凤妩醒来时,入眼便是参天大树长满碧叶的枝干。
她抬手挡住绿叶中漏下来的阳光,撑地坐了起来,左看右看,寻找云景仙的身影。
只见云景站在河边,看着河中倒影出神。
凤妩玩心大起,踮起脚走到云景身边,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喊道:“云景仙!”
云景果然被吓了一跳,立时转过头来,看见凤妩面色一红,不自然地转开了眼:“你,你醒了。”
凤妩没想到真能吓到他,看着他通红的脸庞,奇怪道:“这么吓人吗?”
踏过极南之地,游历便就此结束,二人心中都生出一股不舍之情。
云景压下心中黯然,开口道:“凤妩,你现在失了灵力,我送你回家吧。”
凤妩点点头,问道:“之后云景仙要去要去哪儿?”
云景微微一笑:“我母后的整寿将至,我需得回九重天上。”
凤妩眼睛一亮:“九重天好玩吗?”
于云景而言,九重天的日子千篇一律,说不上来好玩还是不好玩。
但他看着凤妩的脸,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几日之后便有千年一次的赏桃之宴,十分盛大。”
一听有千年一遇的盛事,凤妩这心,就像被一百只爪子挠了,瘙痒难耐。
游历期间,总听沉碧说起她的姨母,也就是云景明霄的母亲。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因而对好友的父母好奇得很。
此番若能顺道拜见一番,甚好。
凤妩道:“那我去九重天看看再回家。”
云景心中不可抑制地涌上喜悦,离别的黯然一下子散去:“你家中长辈会不会怪罪于你?”
凤妩大大咧咧挥了挥手:“不会。”
世上无人可怪罪她,顶多会被碎碎念。但这些碎碎念同参观九重天比起来,不值一提。
尤其是陪同参观九重天的还有云景,那便更是不值一提中的不值一提。
神界,九重天宫。
连绵的宫阙巍峨耸立,鎏金宝顶,熠熠生辉;飞阁重檐,气势恢宏。
千年一度的赏桃宴排场之大,不比寻常。
各路神仙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皆往御果园狂奔。
明霄不愿意暴露身份应酬他人,就求着兄长同自己一起戴起了面具。
沉碧是重明鸟族的小郡主,自然也戴起了面具。
凤妩看着好玩,摘下手上双凤镯,变成了一个精巧面具。
双凤镯通身金黄,两头都是凤首,围成圆镯。
双凤嘴里含着一颗紫色美玉,剔透无暇。
明明是这样巧夺天工的东西,凤妩却嫌累赘,一直变成束发丝带绑在头上。
如今又被她变成了面具,几乎没有好端端戴在手上的时候,简直是暴殄天物。
精巧的面具镶着各色宝石,盖住了她的眉眼,只露出饱满艳红的嘴唇和弧度优美的下巴。
御果园中仙云缭绕,一处空旷的大地上,陈列着千百张桌案,摆满了珍馐美食,琼浆玉酿。
云景挑了第一列靠末尾的位置坐下。
这里既不显眼,又是第一列,能将一切看得清楚,想是极为符合凤妩喜好的。
这个位置委实挑得好,明霄带着沉碧喜滋滋地坐下了。
谁曾想,凤妩却道:“我往后头瞧瞧去。”
她往后走了好几列,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坐下。
这个位置毫无观赏性,待得众人落座,便会被人影遮得严严实实,莫说看不清场中歌舞,怕是连舞姬是圆是扁都瞧不太见。
云景见她行为反常,似在躲着什么人,心念一转,起身也往后走,陪着她在后头落座。
“嗯?云景仙怎的也往后来了?”凤妩见他落座,对着他道。
“无妨,左右我对歌舞也无甚兴趣。”云景微微一笑。
凤妩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门口吸引过去。
“臻首娥眉,丰润婀娜,不错,不错,也就腰粗了一些。”
“纤细娉婷,当真动如弱柳,不过看着有些憔悴,云景仙,她不会半路晕倒吧?”
“哟,这个好,剑眉星目,英姿飒爽,很是符合本神的喜好。不过看着委实凶了些,娶回家,日子怕是有些难过。”
品评了众位仙女的长相优劣,凤妩方以一句“若是妘旖在此,便能大饱眼福”为总结,结束了这一番高谈阔论。
从前云景性子清冷,就算当面相遇,也顶多颔首行礼,从不关心这些仙子长得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今日听着凤妩的点评,倒是头一次将一众女仙挨个仔细地瞧了一瞧。
许是凤妩一直在旁说话,令他有些先入为主,他觉得这些仙子果然各有缺点,无一人完美。
凤妩的注意力,又转向各个神族儿郎:“这个人,油头粉面,娘里娘气。”
“这个,过于勇猛高大,失之风流。”
“诶这个,贼头鼠目,这样的人也能成为神仙?”
云景无奈,晋升为仙,如何只能看长相?
他侧目看向凤妩,她一手托腮,一手正握着白玉杯转着,有些百无聊赖,斜着眼睛看人。
皓腕如玉,纤长素手白得同杯身并无差别。
有意无意间,云景伸手替她倒了一杯琼仙蜜酒,遮挡住了她看向门口的视线。
蜜酒香醇,凤妩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回来。
她一口饮尽,脸上绽出浅笑来。
一双星眸在鸦羽一般的睫毛之下,焕发出了满足的神采,显得她本就绝世的容貌更为动人心魄,无一处不美。
如此相较之下,九重天上的仙子委实不堪造就,寡淡无味...
云景悚然回神,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间一直盯着她的容貌看了许久。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先贤圣者诚不欺我,诚不欺我。
今日仙家实在太多,四人戴着面具隐在其中,倒也不显得突兀。
“重明羽族,雀涯大长老到。”
几位仙者飘飘然入内来,当先一个白胡子仙者,颇为不怒自威,神色倨傲高傲,很有派头。
有那坐了第一排前方位置的仙者谦逊让座,他竟就这样坐下了,很是不客气。
凤妩问道:“云景仙,这是?”
虽则不喜,到底是自己的母族。
云景心中叹了一口气:“这是我母族大长老,雀涯上神。”
凤妩刚想开口,突然门口喧哗声大了起来,众仙的目光都往一个地方聚焦而去。
“这...这是天凤族人?!”
“天凤族人?老朽不会看错吧?”
“这通身的气泽,炽热强大,与当年一般无二,绝不会错!”
“两族超然物外与世隔绝,今日居然有人来赴宴了?”
“不是说隐世已久,天渊结界谁都无法突破吗?”
“你从外面当然是破不开,人家要从里面出来还不容易?”
“听闻重明鸟一族与天凤渊源颇深,莫非竟是真的?”
“天凤已出,那烛龙族怎么还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他们向来同气连枝,如同一体,来与不来有什么区别?”
天凤族人出现,众仙皆惊,几乎要疑心自己看错了,连那高傲的雀涯也回过头,往门口看去。
当年战事方歇,帝位虚悬。
帝姬迟迟不见降世,令人忧惶难安。
众位长老害怕手握权柄之辈暗害帝姬,决意归隐,选取西北境三洲三荒作为封土,筑天渊结界与外界隔绝。
至今算来,两族之人已有七十多万年没有出现了,渐渐被人淡忘。
夙思归身后带着几个年轻人,一行人站在入口,眼神扫过众仙。
他身后的年轻人,男女皆有,个个容貌脱俗,神采奕奕,更难得目光清正,气宇轩昂,看得众仙心中暗暗喝了一声彩。
少年弟子,就当如此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夙思归却没空应付他人,族中寻找小殿下已有好些年了,可不要又出了什么事才好。
他进来时的动静太大,凤妩早就看见了他。
时好时无的灵力很给面子,竟在此时恢复了。
她竭力收敛自己的气泽,将头埋得低低的。身子缩来缩去,恨不得自己显得小一点。
云景一见天凤族人,再见她这模样,悄声问道:“一一仙,他们可是来寻你的?”
凤妩怕自己一说是,云景仙就要招呼夙思归过来,丧尽天良地随口胡诌道:“他们老欺负我,现在是来抓我回去的,云景仙,你可别出卖我呀!”
被她这样一说,云景眉头紧皱,心中对夙思归一下子没了好印象。
再看他身后傲然而立的六七个少年男女,就看出了几分高傲骄矜的不可一世。
他此刻百转千回,已在心中大致构想了凤妩的处境。
必是王权贵族中没有父母扶持的孤弱少女,被亲眷们虎视眈眈垂涎家中珍宝,才会过得那般辛苦。
这也能解释了她这通身气派,和她现在遮遮掩掩不愿回去的行为。
夙思归似乎在这里感受到了凤妩的气息,目光在场中逡巡。
凤妩一见这架势,立刻幻化成一串紫玉珠,挂在了云景脖子上。
感受到紫玉珠贴紧在自己脖子的肌肤上,云景面色一红,有些许恍惚。
夙思归走到云景面前,见到这般俊俏的少年也是眼神一亮。
不过他此刻无心赞叹,直截了当地问道:“敢问这位公子,可曾见到过一名红衣少女?”
云景心中微惊,对方气泽强大为他生平仅见,连父帝恐怕都要稍逊一筹。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浅笑问道:“怎么样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