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一脸憨直:“若用光了这一袋河栖金砂,我们还不能自力更生,那跟废人有什么区别?”
慕尧也道:“若我们真是废人,那更加不需要二位如此为我们费心了。”
见他们坚持本心,凤妩与云景对他们评价又高了一分,同样的,也对神族那套种族偏见、等级分明更加不屑了一分。
多一些这样的少年,何愁十族不兴,何愁天下不能永世太平啊。
凤妩暗忖,若非当年的重吾太过残暴阴毒,妄图献祭众生来精进实力,为天地所不容,那神魔大战根本打不起来嘛,魔界统治九重天也很不错啊。
就在四人准备打道回府时,有一道苍老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年轻人,我赐你们一道大机缘,你们要不要?”
听到这句话,几人相视一笑。
这还是真是说什么来什么,现在这情况,算是话本成真吗?
凤妩早先就发现了树上的老人,但他似乎没有恶意,因而她刚刚并未理会。
凤妩看向树干上躺着的老者,笑容明媚:“敢问前辈,是什么样的机缘啊?我的眼光挑剔着呢,机缘不够大的话,我们可不要啊。”
那老者哈哈一笑:“纵有天大的胆子,老夫也不敢对您说一个赐字啊?我说的是那个傻小子。”
老者指了指慕尧:“老夫曾见过这小子照顾他妹妹,是个好孩子。故而,想要收他为徒。”
老者跳下树来,站到几人面前。
他须发皆白,气息内敛,显然是魔力高深的前辈。
四人之中,凤妩最为古灵精怪,云景深不可测,而慕尧和姜元却是实打实的憨厚孩子。
凤妩替两个老实孩子问道:“天上掉馅饼,小心砸死人。前辈突然要收他们为徒,总得要说出个一二三四。”
说着,她还调皮地学着老者的样子,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装作高深莫测。
云景淡笑着点点头,一脸“一一仙所言有理”的表情。
这不知名的老者正了正身子,对凤妩揖了一揖:“您想听,老朽哪敢不说?”
凤妩虽有些惊奇,但她显然对这样的大礼习以为常,十分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让人不耐烦得紧。”
姜元与慕尧面面相觑。
云景微微一笑。他们四人相交以来,从不以身份论,虽则大概模模糊糊都知道对方有着高贵身份,但从未开口问过。
今日看来,一一仙的身份比他原以为的还要高一些。
既然要听故事,那就要有肉有酒嘛。姜元和慕尧很有眼色,去猎了只野鸡。
烤鸡在架子上滋滋冒着油,香气扑鼻。
老者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烤鸡,一边双眼微微出神,似乎是想到了极为久远的事情。
“很久很久以前,可笑国有一位八九千岁的太子,同这两个小子差不多年纪。”
那位太子将满一万岁,大好年华,初掌大权,心中自然万般豪情壮志。
可笑国的内陆甚少河流,百姓十分艰苦。
少年太子日夜愧疚难安,思虑如何才能造福社稷。
饮水思源,少年闷声不响,留了封信就辞别了王都,往海滨而去。
沿途路过的许多地方一片荒芜,寸草不生,更让他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一定要去海边看看,看是否有机会挖掘河道,引海水入国土。
凤妩道:“想来故事便是在海边开始了?”
大约又同话本子上一样,是一段才子佳人陌路相逢的故事吧。
老者木然地点了点头,陷入了回忆之中:“太子在海滨遭遇政敌刺杀,被一位少女所救,朝夕相处,二人最后定下终身。”
少女能在海边救一个昏迷的陌生人,还是一个满身伤痕,明显是被追杀的大麻烦,自然是个温婉心善的女子。
因此,她知道爱人的抱负之后,必定不会视而不见。
果不其然,她跑去求了自己的父王。她是家中幼女,父王生了九个哥哥才得了这么一个独女,自然万般疼爱。
当少女带着父王的手书作为生辰礼物送给太子时,太子才知道她竟然是可怜海的王女。
自此之后,可笑国终于有了贯穿整个国土的大河,大河漫过贫瘠之地,将之变成富饶丰土,养育造福了千千万万的人民。
这样美满的故事,听得姜元心情舒畅,他取出小刀,开始切起烤鸡来,一边切一边快活地说道:“老爷爷这故事真好,太子公主,听起来天生就该在一块儿的!”
姜元是个心细的,将两只鸡腿包在不知道哪里摘来的荷叶里,才递给了云景和凤妩。
云景伸手接过,微笑着向他点头道谢。凤妩却一反常态,没有伸手,反而站了起来。
一叶知秋,见微知著。
她这样聪慧的人,瞬间便联想到了很多。
因此,她心中泛上来一股烦闷:“没劲,不想听了。”
说完,也不等众人回答,她自顾自走了。
她从未如此不给人面子过,云景察觉有异,跟了上去。他走到凤妩身边,问道:“一一仙可是预料到了后面的事情?”
凤妩撇了撇嘴:“云景仙,我这人有个毛病,不大爱听悲伤的故事。”
姜元和慕尧也跟了上来,两人有些困惑地问道:“为什么啊?”
哪里是个悲伤的故事了啊?
凤妩摘了根青草叼在嘴里:“世间已有太多不圆满,听故事的时候,我自然要听个高兴的。”
慕尧折了一朵小野花,有些腼腆地递给凤妩:“这是我们这儿特有的甜花,花尾清甜的很,一一仙若心情不好,就尝尝吧?”
凤妩小声嘀咕:“谁说我心情不好了?谁长这么大了还爱吃甜的?”说是这样说,但她还是伸手接过了那朵甜花。
少女接过花朵,放入唇瓣,一时间,竟不知朱唇与红花哪个更艳。
尝了味道,凤妩眼神一亮:“好吃!”
她这话响起的时候,才将三人惊得回了神,随即都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眼。
凤妩才没空注意这些,她弯下腰,在路边找起甜花来。
…
第二天,慕尧打开院门时,被门外跪着的老者吓了一大跳。
他一边跑进来一边喊道:“一一仙,云景仙!昨天,昨天那个老爷爷”
跑到屋内,看到饭桌上一大盆甜花,和旁边站着的云景仙,愣了一愣:“甜…甜花。”
凤妩听到慕尧的喊声才慢慢从房中出来,一出来,看到厅堂的饭桌上那一大盆红艳艳的甜花,眼睛一亮:“哇!这是打哪里来的?”
云景极为自然地说道:“晨起锻炼,路过时见了一片甜花海,就替一一仙采了些过来。”
慕尧有些疑惑:“云景仙从外面回来,没有见到门外跪着的那位老爷爷吗?”
刚从柴房劈完柴回来的姜元替他解了惑:“我早上看见云景仙从后院柴房翻墙进来的。”
慕尧更疑惑了:“云景仙为什么要翻墙啊?”
云景还没说话,凤妩接了口:“那自然是因为方便啊。”
姜元和慕尧面面相觑,云景仙这样清风朗月的人,会因为方便就翻墙吗?不能吧?
不幸的是,云景的回答让二人很是幻灭:“确实方便。”
跟着凤妩这么久,他已经不大习惯走门了。
屋中一时沉默。慕尧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将门口跪着的老爷爷忘得一干二净了。
凤妩叼了一朵甜花,问道:“你刚刚说,门口跪着谁啊?”
慕尧懊恼地拍了下脑袋:“竟然把如此重要的事情忘记了!那位老爷爷!昨天遇到的那位老爷爷!现在就跪在门口!”
魔界寒凉,老者跪在地上,衣衫和发丝上都染了寒露,一片濡湿。
他面色沉重,一动不动,远远瞧着,就像是一座泥塑。
云景想要扶起他:“老人家,还请起来说话。”
老者摇了摇头。
云景不忍见老者一把年纪还如此跪着,因而也蹲在他身边。
凤妩昨天那股烦闷又冒了上来,语气便不大好听:“云景仙扶你是给你面子,为何不起?”
听见凤妩说话,老者才像有了反应:“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您成全。”
凤妩眉间染上一丝冷意:“既然是不情之请,我为何又要成全?”
说完,她不再去看老者,而是唤着云景:“云景仙,咱们回屋吃饭。”
云景性子随和,不论别人说什么,他都是微笑着应一声好,今天却反常地坚持:“一一仙,不如就听一听这位老人家的请求吧。”
凤妩见云景仙望着自己,眼中带着温和的询问和征求。
凤妩脑子闪过刚刚那盆红艳艳的甜花,撇了撇嘴,妥协道:“罢了,带他进来。”
云景掺着老者站了起来,问道:“老人家,现在可否说一说,您所求为何?”
老者神色凄苦:“我来求一求宸…这位上神,帮我看看长生三魂灯是否出了什么问题?”
站在一旁的明霄惊呼:“一一仙,你竟也是位上神?”
沉碧的视线在凤妩和云景之间来回移动:“那岂不是跟大表哥一样?”
姜元和慕尧也惊呼:“长生三魂灯?传说中的圣器竟然真的存在?”
留存到如今的圣器,到底还剩十五件,还是十八件,谁都不知道。
而长生三魂灯,听闻更是下落不明。
莫不成今日还能有幸亲眼见一见这圣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