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无法相信妹妹这般不留痕迹地离开了人世。她反复恳求阴阳师带她了解事情的真相。阴阳师却闭目不答,自顾自的口里默念着经文,刚才的一通施法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它需要时间来稍作喘息。念珠在他指尖快速地游走,过了好长时间,阴阳师才微微睁开眼睛,脸上的汗珠浸润着那朵刺青,刺青在光照下变得若隐若现。
阴阳师顿了顿说道,阳间的人想管阴间的事,必须要付出代价,而且自己毕竟年轻,法力远远不及这个十世阴灵。质子哭泣地跪倒,扑在阴阳师的脚下,愿意把商人留下的所有家财都献给阴阳师。阴阳师似乎并不是看重这些,只是摇了摇头,一面扶起哭成泪人的质子,他告诉质子,自己只能帮助她看到出事当天所发生事,其他事情都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他拿出一个写满符咒的小盒,缓缓地打开,略带犹豫地递给质子。质子接过小盒,只见里面有一只殷红的蟾蜍模样的东西,只是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嘴里还有未吃尽的血肉,质子看了看阴阳师,她并不明白阴阳师的意思。
原来洞悉前世必要用活人做祭,有人血为引,灵蛇指路,才能打开阴阳之路,而且……
说到这里,阴阳师又顿了顿,原来信子正如先前占星师的预测,她并不是一个普通人,她是一只已经转世了十世的阴灵洛姬魔妖法的替身,商人杀害了信子,将她的阳气耗尽,洛姬魔便突破了凡人躯体的束缚,从第九世的诅咒中解脱出来,再世为魔。为了聚集精元恢复法力,洛姬魔需要不断地吸食活人精气,家中陆续失踪的商人和下人,也许都与之有关。
质子想救活信子的躯体恐怕是不可能了,但若想拯救十世阴灵禁锢下的信子的灵魂,使她得以重新做人,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质子和信子是亲生姐妹,阴阳师要利用质子的血肉毛发,将信子的魂魄引来,除此之外,介入阴司乃是阳间人之大忌,质子需减寿十年。质子听完不容分说,便从鬓边斩下一块头皮,血肉黏合着乌发,为了妹妹,就是以命相抵也愿意。阴阳师深受感动,只见他一只手拿起质子的头皮装进写满符咒的小匣子,口中念念有词,另一只手拿起桃木阴阳剑,开始做法。
阴阳师说,装有灵蛇的小盒需要静置三天三夜,便打发质子先回家中,并多次叮嘱在这期间不得向任何人提起今天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否则很可能会功亏一篑。质子谢过阴阳师,独自回到家中,前两天都相安无事。第三天夜里,小优突然呕吐不止,吃下去的奶都变成了浊稠的红色,质子吓坏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妈妈信和盘问质子,这几天去了哪里,有没有吃什么不对的东西,质子心中疑惑可又不便明说。只在晚上对着好容易哄睡的小优,自言自语地说,会不会是阴阳师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到了第三天约定的时间,阴阳师带着小匣子和质子轻捷快步地走向商人原先的住所,质子感觉今天的阴阳师似乎略有不同,但又一时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她还没来得及跟阴阳师说起昨天晚上小优的异常,两个人便已到了住所门口。阴沉的天气将周围的景色都化为一体,闷热的夏风像翻滚的热浪,吹拂着院中的野草,商人家的房屋在这片野草中像一座古老的闷钟,似乎藏着时间流过的痕迹。
自从一连几个下人都凭空失踪,这座房子被人们说是邪门,再也没有人敢住进来,质子也不得不带着小优重和妈妈信和重新住回舅公舅婆家。几日没来,荒草都长得快一人高,房间里静的出奇,只有阁楼那个窗户坏了,偶尔风一吹,发出咿咿呀呀的响声。阴阳师带质子上楼来到浴房外,昏暗的浴房依旧潮湿闷热,黑色的地面上冒着一层薄薄的青苔,浴房里的镜子不知道为何破了,四分五裂地映照出质子和阴阳师的影子。
阴阳师不说话,径直走了进去,只见他用手一挥,滚烫的开水便从水龙头中冒了出来,开水带着雾气蒸腾在阴暗的浴房中,镜子里的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质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正要说话,只见四下里突然变成了一片火海,犹如滚烫的岩浆迸裂,汹涌澎湃间隐隐发出猩红色的光芒。阴阳师示意质子不要动,口中念着咒语,将桃木剑直刺向墙上的那面镜子,此时他也看见了镜子里的他,他脸上的图腾刺青不见了,他猛回头看着质子,眼里充满了恐惧,质子看到了他眼中的恐惧,还来不及拉住阴阳师的长袍,浴室的镜子就在这时突然变得透明起来,里面渐渐开始显现出质子生产当天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