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医师走上角楼,看了看卧在竹床上美代,美代的面颊黑青中略略泛红,再拿出美代的手指细致打量。美代的食指尖上,有一个针孔大小的伤口,伤口中心隐隐发黑。
柴布赶忙走上前来搬了个竹椅,让木塔坐下:“怎么样啊?巫医师?”。木塔看也不看柴布慢条斯理地说:“不要紧,美代是中了鱼虱的毒。只是这鱼虱不是普通的鱼虱,它应该是之前附在过死人的身上,染上了尸毒。尸毒转而又透过美代的伤口进入美代的体内。“
一听尸体,柴布看了看木桶里面的稻花鱼,紧接着问:“那这稻花鱼是不是也不能吃啊?”
“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说,这尸毒是至阴至寒之物,但是遇上五行齐备的糯米,便会被克制。还好美代回家就用糯米腌鱼,这才没有让尸毒流遍全身,但是她中毒时间比较长,毒液顺着血液和唾液进入到了体内,还是得要一段时间来调息,我来给她开几副清热排毒的药,你下午去我那里抓来给她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晚睡前给美代服用,不出几天便可痊愈了。至于稻花鱼也是不碍事的。“
柴布舒展开紧锁的眉头,谢过巫医师从木桶里跳了两条肥大的稻花鱼在鱼口上系上草绳,又陪同其一起下楼,在火堂的顶子上取下一块熏好的老腊肉,用油纸包了,一并送给木塔作诊金。木塔也不推辞,接过腌鱼和腊肉,便大摇大摆地走出楼门去。
柴布看着木塔给美代开的药方,上面龙飞凤舞,几乎看不懂写的是什么。虽已入秋,可秋老虎仍在,太阳火红一片,炙烤着,吸收着地面上的每一星水分。柴布整理了一下美代的被褥,背起箩筐,把翠翠装在箩筐中,径直朝巫医师的家中走去。
巫医师历代都不住在人口繁密的山寨里,不知道是为躲清静,还是为保神秘,他们把竹屋都修在森林深处的树半腰上。只见那四个大树如同四个底座一般,稳稳地将一座树屋托举在半空,既防潮又能防止野生动物的袭击。房顶上各种青苗苔藓错综零落,让整个房屋看起来隐蔽性极强。一条竹梯通向地面。柴布把肩上的竹篓往上提了提,转头看着竹篓里的翠翠正睡得香甜。柴布便顺着竹梯向树屋攀去。
刚进入房门,门前挂着的便是一张毛色早已发黄的兽皮,一个巨大的青铜转经筒摆放在厅堂的正中,一排排深褐色的柜子依次排开,上面还摆着一副副动物的头骨,它们一个个呲牙裂嘴,白森森地,让人心里发毛。小屋里只开着一扇天窗,光线从天而降在整个树屋间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分割线,柴布在地板上咯吱咯吱地走动,灰尘随着脚步腾动而起,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格外的显眼。
“你找谁?我阿爸他不在。”一个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一个妙龄女子,身着鲜艳的土家衣裙,满头银饰,掀起兽皮走了进来。
“我是来抓药的....”柴布见主人来了,慌忙解释。
“拿药方来我看看。”巫医师的女儿干脆而利索地接过药方。
“你站着等会儿。”
不一会儿,女子便配好了药材,将它们用草纸包成一个个小包,用麻绳扎捆在一起。“来拿药吧,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晚给病人吃一次。”巫医师的女儿重复着她阿爸的叮嘱。
柴布不知为何,满脸通红,赶紧接过药,连谢都忘道,赶忙退出树屋来,
柴布将中药和翠翠放在一起,熟睡的翠翠在柴布的肩后一颠一震,睡的愈发香甜。
日影西斜,余晖透过林间茂密的树叶斑斑驳驳地照在树屋上,林间的雾气蒸腾云起,树屋此时好像被一种弥散的光晕笼罩了起来。巫医师走上了竹楼,“灵灵,我回来了。”
树屋只有巫医师和女儿灵灵两个人生活,灵灵的母亲前些年去山里采药,就消失不见,一直没有再回来。有的人说可能是被野熊拖走了,这深山老林里多少年都没有人上来过,巫医师后面也带人去找过,只找到了一些撕碎的布片和零落的头饰,灵灵头上别着的那根发簪,就是巫医师他们在林子里的一个马蜂窝边找到的,野熊最爱吃蜂蜜,当然它也不拒绝送上门来的人肉。
寨子里的人料定灵灵的阿妈是被野熊吃掉了,巫医师后面也没有再去寻找,只是每到月圆的时候,便拿着灵灵母亲的衣饰头簪占卜。可是之前的每次占卜总被一些离奇的事情中断,巫医师也说不清楚,只得将妻子的遗物建了一个衣冠冢,就埋在支撑树屋的四棵大树正中。
“阿爹,快来吃饭。”灵灵手脚麻利地端了三个菜放在桌上。
木塔脱去了黑色披肩,上桌一看,今天做的都是他爱吃的菜,腌笋腊肉,糖油糍粑,酸汤鱼,芽菜扒猪肉......“今天这事要庆祝什么啊?今天快点吃完饭,晚上我要出去一趟,你自己一人把房门关好,不要出门。”木塔面无表情地跟灵灵讲着。
“爹爹今晚上是不是要去捉僵尸啊?带我一起去吧。”灵灵用手摇动着木塔的胳膊,娇嗔地说。
“谁告诉你的,哪有什么僵尸?小孩子不要乱说话。”木塔一脸严肃,自顾自的吃饭,他挑了一筷子腊肉正要放进嘴里,被灵灵用筷子插下。
“爹爹,你还骗我,下午那背小孩的男子来拿着你的药方抓药,是我替他抓的,你别以为我看不懂你写的那是啥。”灵灵瞠怒着眼睛,撅着小嘴跟木塔理论。
木塔也不说话自顾自地喝酒吃肉,脸上阴晴不定。
灵灵一看父亲不同意,于是继续往下说,“阿爹,你那药方上可不光是医尸毒的药。”
木塔不解,开口说话:“什么意思?”
“我给她加了一味活珠子。”灵灵满脸兴奋地对木塔说。
“你......”木塔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他一把推翻了桌子,把饭菜碗碟都撒了一地。“你这是要害人害己,我怎么生如你这个忤逆的女儿!”
灵灵从小跟着巫医师,常跟鬼神野兽打交道的她向来什么都不怕,她从小就喜欢看巫医师祖上传下来的一本羊皮经,里面都是记载了历代巫医师所遇到的奇怪的事情。僵尸就是羊皮经中详细描写的一段,而赶尸这个职业也是老一辈湘西人特有的谋生手段,灵灵一直想亲眼看一看怎么抓僵尸,为了得偿心愿,她才想了这么个办法。
灵灵从书中得知反中尸毒必须要以几味特殊的药材才能解救,而且僵尸可以以活珠子也就是人血作引,勾其出现,木塔既然发现了僵尸的行踪就势必会要想法去抓僵尸,为了让阿爹能带自己一起去捕僵尸,灵灵将自己的手指戳破,把血滴在柴布拿走的草药里面。
僵尸会寻根溯源,根据嗅觉去寻找中尸毒的人,而灵灵把自己的血滴在解尸毒的药里,僵尸也会循着气味来寻找灵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