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马群是宜兴县高中87届的高才生，首都大学应用化学专业的学生，老乡会上认识了周冰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将她保护起来，保护的手段有效且简单：以老乡的名义接近，以老乡的名义暧昧。没过多久，技术物理系的狼们都知道88系花周冰是马群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她考上首都大学的动力也来自这份朴素情感，逻辑上通就不容怀疑，细节可以再编造，譬如他总是跑到她桌上吃饭，故意让她帮忙打个菜，经常去她教室通知各老乡会的活动等等。
周冰晚上从图书馆回到宿舍，看到几个舍友都在结毛线，很好奇：“我到了纺织厂？”
舍友们笑了，吴晓倩说：“大美女，现在流行这个，给喜欢的人织条围巾？你也来吧。”
“我不会呀，我家里人的毛衣都是我妈织的。”
“真是这个道理啊，有勤快的妈就有懒惰的女儿。”
周冰笑了：“其实我也心灵手巧的，要学肯定不会比你们织的差。”
“那你也织一个呀，给你青梅竹马的学长。”
周冰奇怪了：“青梅竹马的学长？我怎么不知道？你们给我找的？”
吴晓倩说：“到现在还隐瞒，技物系谁不知道呀，87级应用化学的马群。”
周冰懵了，脱口而出：“谣言，我到了这里才认识他的，怎么就青梅竹马了。”
李萌和吴晓倩对视了一下：“那大家都这么说呢，还说你考上首都大学也是受了他的鼓舞。是不是啊，晓倩。”
周冰坐下来，很闷。
一会她说：“这些都是谣言，你们别信。高三时老师到是讲到过他，给我们立榜样的。”
李萌说：“哎呀，好多男生都倾慕你，就是听说周大美女有主了，只好铩羽而归。你现在来个变阵，江湖又要大乱了。”
吴晓倩说：“这么看马大侠还是有谋略的，剑未动，敌已退。”
李萌说：“小晓倩啊，你这么欣赏他，建议你变阵，将围巾送给他吧，不过要得到我们小周冰的同意哦。”
“不准无聊，我和马群毫无牵连，你们谁爱送谁送，此时到此为止。我得破了这个无聊的谣言。”周冰说完，拿着洗脸盆出去了。
食堂里，马群正和同学们边吃边聊，周冰端着饭盒走过来了。同桌的男生羡慕地推了一下他，他看到周冰，更加容光焕发，举着馒头喊：“在这，在这。”，顺手推开旁边的男生：“让个坐。”
周冰坐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明信片说：“老乡，快元旦了，新年快乐！”
他很得意拿着，说：“老家都印明信片了，我喜欢。”
她说：“这是风景系列，还有紫砂系列，名人系列呢。”
他开始用宜兴县说：“名人系列么，肯定有徐悲鸿、周培源、吴冠中这些人吧。”
周冰坚持用普通话：“当然少不了他们。如果宜兴县高中出名人系列，应该有你啊。”
他说：“这么抬举我呀。”
她说“当然，我在高三时老师们总说你，可惜没见过你，不过你考上这里后学校画报栏贴了你的照片。你比照片上帅啊，但没有想象中的高。”
旁边的男生惊了，插嘴：“你们以前不认识？”
她说：“不认识呀，我在宜兴县北面，马群，你好像在南面的，这样算来差三十多公里呢，有没有啊？”
马群尴尬，只好说：“差不多吧。”
她接着说：“元旦两天你做什么呀？出去吗？”
他说：“不出去，宿舍待着。”
她“那我请你吃饭，你来吗？”
马群的脸色马上又切换到“得意”模式：“当然有空，你来了北京我们还没一起好好吃饭呢，我请你。”
周冰说：“你别客气，是这样的，我男朋友来看我，也是宜兴县高中的，以前就崇拜你，他听说你对我很照顾，更想认识你，其实是他想请你吃饭，感谢你一下。”
边上几个男生愣住了，有个男生惊诧的差点喷出嘴里的饭菜，他们都疑惑地看着马群，反应快的已经开始出现幸灾乐祸的表情。
马群站起身来，将勺子扔饭盒里，盖上盖子，边走边说：“我想起来了，我要陪我老师值班的，估计没空。”
周冰对着他背影说：“那老乡，等寒假回了宜兴县我让他请你啊。”
男生们绷不住了，一起狂笑。
一个男生问：“周冰，你男朋友和你是青梅竹马吗？”
她一本正经地答：“哪来那么多青梅竹马，不过也比较像，是同桌。”等男同学“哦”完后她又加了一句：“我妈妈都见过他的。”
男生们继续“哦”。
周冰晚上给姚建国写信，将此故事大概讲了一下。她写道：算计不是双刃剑，是勒在脖子上的绳套，绳子的另外一头绕过横梁，算计者死死抓牢，算的越多，收的越紧。真挚的爱情是算计不到的，感情可以通过经营而变得越来越稳定，牢固；爱的冲动是非理性的，激发的因素往往很可笑，或许是一件小事，或许是一个眼神，或许是某个五官；爱被激发后就不可能回头，因生活的其他因素相爱的人未必在一起，但爱的火种永远存在，初恋让人无法忘怀，也造就了邂逅的美丽与浪漫。我的爱情很简单，当火种形成后我就不会让其熄灭，除非我熄灭。马群的“爱情”是占有，我不怀疑他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以占有欲为基础的爱情是飘忽的，当欣赏疲劳后就会追逐新的美好，没有人会接受这种爱情的，除非心智有问题。他太繁杂了，我希望我爱的人比较善良，简单，善良了就不会有伤害，简单了就会大气，你似乎两者都具备啊，但上次将女生的评语寄给我似乎不算善良，另外大气还缺点，要磨练的，还有点胆怯，想起枫树林里索索发抖的样子就好笑，你记住规则和记录都是用来打破的，人类要是这点勇气都没有怎么前进呢，哈哈我像不像你们的辅导员。
姚建国将周冰的精彩故事看了好几遍，她处理马群事件的果断在他的意料之中，也让他放心，可惜没有旁观，马群他没有见过，感觉其人的做事方式有点像程志清，他不喜欢这样的人，他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有过索索发抖的恐惧过，即使是在王老师的办公室或者在沈阳面对讹人的眼镜贩子，很想找个电话打过去询问细节，幸亏那时通信还不发达，要不周冰肯定会告诉他不是你身体在发抖，是你的心灵在恐惧，在发抖，那将是更大的败仗。慢有慢的好处。
他开始琢磨周冰最后对他的评价：她喜欢善良简单的人，又说我是这样的人，那不就是喜欢我吗，不过这点她以前已经承认了，枫树林她不是还亲我一下的吗，那干嘛还提女生评语的事情？得找个人问问，找谁呢？近处的袁姗姗，估计要被她笑的，只能找王芳了。
他拿起给王芳写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