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巢榕上热爱自由的飞鸟,向来不愿意被驯养的规则所束缚,此时雅鸾就是如此。在态度强硬地拒绝被金民洙驯养后,雅鸾就被金民洙用铁链扣住了脖颈、禁锢住双脚脚腕,关押在平壤的地牢。
金民洙曾用这种带有些残酷的手段驯服过不少种族的妖灵,妖灵往往纯良乐天,稍用些恩威并用的手段,就一个个患上斯德哥尔摩情结,乖乖接受了驯养。但那些妖灵来来去去,留在金民洙身边时间最长的就只剩最初驯养的化碧。其实就像小孩子寻找宠物一样,金民洙一直驯养不同的妖灵来填补长久以来的百无聊赖。
而另一边,阴湿潮冷且暗无天日的地牢中,时间的流逝显得漫长而凝滞。只有饥饿的肠胃和干渴的喉咙时刻提醒着雅鸾,她还活着,时光也在走着。
脖子上被掐出的肿胀伤痕仍隐隐作痛,被震伤的右臂青紫了一片,双手沾满的血污也还没来得及洗掉,雅鸾抱膝蜷缩在地牢墙角,一动不动。意识有些模糊,之前发生的那些场景却不断在眼前闪回。妈妈的眼泪,父亲的尸体,师父的背影,最后是薰雁堕入深渊和她道别的样子。最开始还有眼泪可流,如今只剩一颗死灰般的心。
要在这地牢里直到老去了吗?雅鸾不禁这样想。
一线光芒穿破眼前的浓黑,就在此时。雅鸾把手挡在面前眯起眼睛,努力适应这久违的光明。来人有一头黑发,应该是那个神使金民洙,雅鸾暗暗把缠绕的阅雾化作匕首藏在身后。
那头黑发的主人踏着楼梯,一步步向她藏身的方向走来。雅鸾努力平息着剧烈的心跳声,控制那几条锁住她的锁链不要发出声音。暗暗积蓄起本源力,让狂风在脚下汇聚,准备好要发出致命的一击。
踏、踏、踏、踏……在安静的地牢里,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清晰可闻,最终停留在雅鸾面前不远处。
雅鸾先用狂风卷起地牢中的灰尘,在纷纷扬扬的灰土掩映下,向着来客投掷出手里的阅雾。
可那黑发来客有着更快的速度,雅鸾只看到光芒一闪,阅雾就被一股强力瞬间弹回,擦着雅鸾的脸颊飞过插入墙中。一绺发丝被飞过的阅雾斩断,幻化成漫天飞舞的长羽,雅鸾眼前闪回出薰雁被那暗灵逃兵隔断头发时的场景。
失败了,我会被杀死吗?
这一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雅鸾就已经看清面前黑发来客的面容。
——一张从没见过的面容,和金民洙截然不同的长相。虽都是少年样貌,但面前的这位英俊少年,不出意外应当是一名妖灵。他暗红如血的眼睛深如古井寒潭,淡然得不起波澜,有着超出年龄的深沉。随着动作扬起的黑色短发漆黑如墨,可以看到他额头上戴着同色的护额。
赤瞳墨发,戮族妖灵独一无二的特征。面前这位戮族少年,竟然来自实力强劲少与外界交流的帝侯谷。
这名戮族少年冲雅鸾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为刚才不得已误伤她感到抱歉。他看雅鸾呆立着没什么反应,便自顾自地走近她身旁,轻描淡写地徒手挣断了雅鸾颈间脚腕间的金属锁链。然后这少年依旧一言不发地把阅雾从墙上拔出来,递还给已经完全看呆的雅鸾。
雅鸾看看手里的阅雾,再看看地上锁链的残骸,最后又将视线转移到少年面无表情的脸上。
“?”雅鸾觉得僵持在这里很尴尬,喉咙又很痛,便对着少年缓缓做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雅鸾,星尊在找你,”少年被直愣愣地盯了半晌后,终于开口,“我名叫帝霾,是星尊的门徒生。”
一些金色光点从帝霾伸出的手掌中飞出,照亮地牢中的空间。雅鸾这才看见地牢入口处还站着另外一个身影。
“你怎么知道我是雅鸾?”雅鸾边走上楼梯,边发问。
“你有羽状的耳朵和羽发,是羽民,羽民名中有‘鸟’类偏旁部首,你是雅鸾。“帝霾言简意赅。
“咳,你一定是雅鸾,“此时站在地牢入口处的那个身影似乎听不下去帝霾的生硬解释了,他挠挠自己柔软蓬松的棕褐色短发,友好地向雅鸾眨了眨蓝绿色的眼睛,”小朋友,从你的漂亮脸庞上我能看出珉鸦和馥雀的血缘痕迹,我想,他们把自己最骄傲的特质都交给你了。“
星尊的语气像个老头,长相却完全是个少年。他有健康的小麦肤色,身着与金民洙相似的斗篷,胸前别着一枚白色红边五角星橄榄和橡树纹样的徽章。听着他亲昵地提及自己已经去世的父母的名字,水汽又涌入雅鸾的眼中。
“我已经听说了月雾溪谷里发生的事情,雅鸾小友,不要哭。我会助你重返乐园,夺回王座。”
从金民洙住所“平壤“地牢里出来后,雅鸾没再遇见他,而是直接坐上了星尊驾驶的飞行器。离开前,雅鸾听见星尊站在门廊下对金民洙发出警告:“民洙,我们认识很久了,你的偏好我们能理解,却不能放任不管。这次你的行为显然违背了科然派的规矩,宥丽的‘含英’眼线遍布极乐星,重点监视着你的动向。这一次你必须得隐瞒住这个羽族公主的去向,保证好她的安全后,我才会在科然派那边为你开脱。”
那个名为“含英“的组织是做什么的?后来他们还彼此交代了些什么,雅鸾虽然有些好奇,但还是抵挡不住困意,没再听清他们的对话,喝了些帝霾递给她的水之后,她便在星尊的飞行器里疲惫地睡着了。
等睁开眼睛,意识再恢复清明时,星尊已经带她抵达了汶笃河附近的夏湮岛,这里地势低缓,绿草鹦鹦,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几口清潭。
星尊把飞行器停在一栋白色建筑旁的空地上,按动了几下手里的仪器后,那片空地徐徐下陷,一块地皮升起,将那飞行器隐藏在了地表之下。
“雅鸾,来这边。“星尊唤醒看呆了的雅鸾,推开白色建筑的高大木门。建筑整体是雅鸾从没见过的风格,客厅没有回风殿大,却洁净温馨,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这栋白色的建筑有高高的白色石柱,柱子上雕刻着海浪样式的花纹。中庭高高地架有石青色的圆顶,墙壁上有几处装饰着彩色的玻璃花窗,阳光照射过去时,洒下无数彩色的光点,斑斓浪漫,美轮美奂。
进门后星尊让帝霾先去休息,自己则带着雅鸾去了会客厅旁边一间摆满了三面墙壁的书籍的房间。和雅鸾面对面坐下后,星尊轻柔地开口:“首先,我想你应该很想知道你老师墨鸦的情况。在去寻找你之前,我先是到达了月雾溪谷,那里的情况不太乐观,你的老师墨鸦还是被那群暗灵俘虏了,但是别担心,殉国的誓言每时每刻都在保护着他和你的族人们,他不会有事。“
注意到雅鸾担忧的表情,星尊安慰地站起身,递给她一杯刚刚冲泡好冒着热香气的褐色饮料,继续说道:“其实羽民们接下来的生活虽然会很苦,但他们的生命健康都不会被威胁。反而是你,雅鸾,作为他们最后的希望,我反而最担心你。我虽然承诺会帮助你,但你知道,我无法直接提供给你军队,我只能间接培养你,而你的族群,只能靠你自己想办法拯救。“
雅鸾呷一口那热饮,浓郁的甜香在口腔里蔓延开,给了她一些力量:“虽然我现在弱小得无能为力,但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拼了命地增强力量,我要取回我的一切,还要让仇无禁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是的,这就是问题所在。你的力量太过于微小,而你的敌人却千倍万倍地强于你。况且他们将来也无时无刻不在追杀你,你又背负着殉国誓言,绝不可以冒险轻贱你的性命……你,要怎么做呢?“
“我……“雅鸾犹豫了,有野心似乎是太简单的事情,可怎样才能去实现这样的心愿?现实成了横亘在前路上一颗颗的绊脚石,她太微小了,只凭自己似乎太盲目了。
星尊注视着她的眼睛:“我有一个提议,给你一段时间去考虑。你应该听说过‘驯养’是妖灵提升实力的一个捷径,但我已经见识过你们是多爱自由的种族了,所以我不会提议驯养你。除驯养外的‘教化’是我身处的兼协派提出的全新概念,这种方式绝对不会影响你的思维,不会让你受控制,我和我的其他门徒生们会教授你有关本源力的知识,作为报答,我会时不时地需要你和你的搭档们前往集繁洲的各地,帮助向兼协派求助的其他族群的妖灵解决一些小麻烦。“
“我愿意,我愿意做你的门徒。“雅鸾掷地有声。
“哈,不要着急,小雅鸾,“星尊善意地笑抚了抚她的头,”我不会强迫你,今天你很累了,去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想清楚之后,明天再告诉我你的答案好吗?“
星尊对着一个金属盒子讲话:“阿霾,你来一下,带雅鸾去二楼她的房间,顺路告诉厨房一声,准备些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