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域,西与清灵域接壤,东与霸绝域比邻,背后乃是那辽阔的冰封极地,北域冰原。
相传沧澜域内民风彪悍,就连普通人的体质比之内陆生活的人,都要强上不少,纵然是生活在冰天雪地之处,也只凭着单衣御寒。
与清灵域西北方接壤的天云帝国北部,一座名为丰华的小城之内,虽时逢阳春三月,这里却依旧寒风凛冽,浓厚的阴云似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天空遮了个严严实实,使得天色看起来有些阴沉,让人分不清时辰。
天气虽有些干冷,路上的行人却是熙熙攘攘,车马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城门楼上,一位身着厚绒衣袍的中年男子不时的向着城外望去,身前的火盆中已然快没了温度,他也似全不在意。
“大人,咱们还是回吧,看这天色,一会儿怕是又要下雪了,您这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了。”一名侍卫着装的人嘴里虽是这般说道,可他心中也明白自家大人的性子。
寒风吹过,那人不禁身子一抖,双手也下意识的往着袖子里缩了缩,盯着那一处蜿蜒的官道,长出一口气,缓缓说到。
“据情报来看,那人应该快要到达此处,这时候回去,岂不是失了礼数,若单单怪罪我李某,我倒也无怨言,怕就怕他迁怒于百姓啊……”
侍卫一怔,随即苦笑一声,似想起了什么往事,埋头将碳火添了几块,便不再言语。
片刻之后,鹅毛一般的雪花如期而至,乘着寒风,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笼罩着这一片天地,原本古香古色的丰华城,也淹没在一片白茫之中。
“这天气,还真是不赶巧啊。”一脚踏出传送阵所在的阁楼,眼前的一幕却让凌墨有些诧异。
“墨瞳,我们走吧,前方不远处就是传送阵的终点站,丰华城了。”凌墨甩出一张道符,指尖一颤,道符便燃烧起来,符文荧光流动,缓缓化作一层光罩,将他们包裹了进去,风雪迎面而来,可连二人的发丝都未曾吹动便消散不见。
“有人来了!”
正端坐于城门楼上的人听得守城军的声音,不由心神一震,连连起身向着城门跑去,已冻的有些麻木的双腿未曾活动,险些让他摔了个跟头,好在有身边人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这才没有出丑。
“呼……”
纵然是风雪肆虐,追风速度也并没有受到影响,三两句话的功夫,便已来到了丰华城门前。
“开城门……”
“嗯?”凌墨一愣,伸入怀中取入城费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看了看四周,只觉气氛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
一般城门楼下,会留有一处行人通过的小门,无论进出,若无特殊情况是不会打开,可现如今的状况,凌墨却是没有遇到过。
城门大开,迎面走来的几人神色各异,为首的一人只是略微打量了凌墨一眼,便已确定他就是自己要等的人,当即整了整衣容,对着凌墨深深的鞠了一躬。
“属下李熠豪,丰华城城主,特在此恭迎前辈大驾。”
“有意思,我这许久的奔波,倒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事儿。”凌墨抱臂笑道,“看你在此等候已久,你怎的知道我要来。”
李熠豪笑而不语,从怀中摸出一面黑亮的铁牌,上面赫然印着四个金色大字。
“欣宏学院?”
“难道你是……”凌墨不由面色一缓,心中对这人也少了几分生疏。
学院之内,也分文修武修,若论地位,普通的外院弟子,都要胜过任何的文修弟子,毕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终究是强者为尊。
正如他李熠豪,对于凌墨也只能称自己为下属,连同门之谊也不敢高攀。
文修者,多是出任帝国内的各处要职,虽然地位比不过内外院弟子,可较之从民间脱颖而出之辈,却也能够以前辈居之。
“属下正是自学院而出,在此担任城主,已有十五年了。”
“既然是学院而出,怎的会流落至这等凄苦荒凉之地。”凌墨不解,从与忆元霜的接触中他也得知,学院之内的文修者,在皇宫之中已然有了派系,应不会看着同门受欺负才是。
“因为这里……这里是我的故乡啊。”李熠豪咳嗽了几声,缓缓直起身,身子微微颤抖着,“我自幼便立下志愿,要为这一方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
“风雪越来越大了,这里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凌墨化指成笔,虚空之中写出一个火红色的符文,曲指一弹,那符文便直直射向了李熠豪的胸口,转瞬间便融了进去。
原本如坠冰窟的李熠豪,顿时只觉一股股暖洋洋的力量自胸口蓬勃涌出,刹那间席卷全身,甚至多年的病根隐痛,也因此消退了不少,这不由得让他有些惊讶,虽说听闻了各种元修者的神奇,可今日一见,也不由的暗呼奇也。
“既然你已等候多时,想必下榻之处也已安排妥当了,事不宜迟,咱们走吧。”凌墨微笑到,似什么都没有发生,殊不知这一无心之举,却让他的地位在李熠豪心中无限的拔高。
路上的行人早已没了踪影,偶尔有几人,也是急急忙忙的向着别处赶去。
当众人抵达衙门之时,这突如其来的大雪也似被腰斩一般,说停就停,那密集的阴云也散去了不少,道道金色的阳光穿过云层斜射了下来,众人这才察觉已是黄昏了。
“我在别处也无房产,就厚着脸皮带着家眷赖在这,见笑了。”李熠豪抱以歉意的笑笑,方才路上一番交谈,凌墨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安排好的住处不去,偏要跟着他来这儿,倒惹的众人一阵嘀咕。
“话虽如此,这地方确实也破旧了些,我看周围商户的住所,都比这里要光鲜几分。”凌墨扫了一眼这县衙门,瓦片已有些陈旧破损,墙面的有着丝丝裂纹与修补过的痕迹,唯一趁眼的那一对铜制门环,也已磨的锃亮。
没有机会一脸茫然的众人,凌墨推开门带着墨瞳与追风,一步踏了进去,只留下那门环微微摇晃。
“高人行事,果然古怪。”李熠豪摇头道,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晚宴,并不丰盛,甚至可以说简单,算得上硬菜的,也就是圆桌中间那一盘肉干了。
除去凌墨,墨瞳二人,桌上也只剩下李熠豪与他的一双儿女与夫人,在别处虽然女眷不能上桌,可在这儿,倒也没人在意。
烛火摇曳,凌墨借着这光亮打量着这有些寒酸的住处,没由来的一声轻叹。
堂堂一介城主,竟过得如此拮据,确实出乎意料,自己一路走来见过不少人,论职位比他低了太多,可过的日子确实天差地别。
“招待不周,还望前辈海涵。”李熠豪淡淡一笑,笑容中却包含着数不尽的心酸无奈。
“哪里的话,明明已经很好了,是吧,墨瞳。”凌墨放下碗筷,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
墨瞳不语,只是自顾自的咀嚼着菜干儿,她本就是苦海里长大的人儿,哪里还会嫌弃这些。
“李城主,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凌墨面色一正,欲要开口,却被他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咳嗽打断。
“老爷,药熬好了,趁热先服下吧。”他的妻子连忙端着一碗漆黑如墨的药汤走了过来,眼眸之中泪光隐现。
而他的那一双儿女,也尽数乖巧的坐在那儿,不吵不闹,似是早已司空见惯。
趁着李熠豪喝药的功夫,凌墨起身去了厨房,四处打量之下,在灶台边看见了一精致的瓷罐,那罐中药渣尚是温热,凌墨伸手拨开察看了一番,又仔细嗅了嗅,看着四下无人,一个闪身便从开着的窗户中窜了出去。
“你这病,似有些年头了。”
一炷香的功夫,凌墨便已回来,此时李熠豪气息已平复,静坐在长椅上,只是脸色还有些蜡黄。
“老夫今年已四十有五,这病……也整跟着我四十五年了。”李熠豪沉默片刻,缓了口气,像是诉说着什么平常之事。
“我出生后便被遗弃,虽靠这城中的百姓救济施舍才活了下来,却还是因发现的晚了些,以至于风寒入骨,透了心肺,现如今这病症愈发的严重,也只能靠着这几剂汤药,苟延残喘罢了。”
“难怪会是这般光景。”凌墨暗自点头,方才察看的药渣中,名贵的药材可不在少数,长年累月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而在他外出这一阵,已从书房账本中查到了帝国下拨银两的流向,除去正常的开支,他的银两几乎都用在了城中的几座善堂中,而前几年用于善堂的拨款也没了下文,使得这日子也愈发的拮据窘迫起来,这不由得让凌墨一阵唏嘘。
“这人的心性与品行,倒也值得一帮。”思忖片刻,他心中也打定了主意。
“我在学院内也曾研究过些许医术,若是不嫌弃,让我看看如何。”心头的重重疑惑得以解开,凌墨心底没由来的一阵高兴。
“那就有劳前辈了。”李熠豪虽是将信将疑,却还是将手伸了过去。
屋内一时沉寂了下来,只剩烛台中不时的传出噼啪燃爆声。
“这情况,比我预料的还要严重一些,恐怕这样下去,他也就只有个几年的活头了。”凌墨将二指搭配在他手腕处,神识涌入,细细探查着每一寸内脏骨骼经脉,眼前的情况虽然糟糕,可他也并非什么等闲之辈。
“服下这个。”凌墨心神收回,一拍储物袋,将一枚复伤丹递了过去,李熠豪不疑有他,一口便吞了下去。
还未等丹药消融,凌墨的神识之力便已携带着阵阵元力将之团团包裹炼化,随即一丝丝精纯的药力在神识的引导之下,逐渐传遍他的四肢百骸。
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已是小半个时辰过去,原本脸色蜡黄的李熠豪,此刻却是浑身大汗,满面红光,而凌墨还是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看不出来丝毫异样。
已将魔体古典练至第六层的凌墨,无论对于人体经脉构造走向,还是元力的细微控制都已熟练至极,此时引导着元力在李熠豪的经脉之中,就像是一个人在宽敞的大街上晃荡一般,颇有些随心所欲的意味。
“张嘴!”
李熠豪一惊,下意识的张开嘴,一枚赤血丹又塞了进来,舌头一卷便已下肚。
“可能会有点疼,你可要忍住了。”凌墨一仰头,衍灵丸已塞入口中,这么长时间的元力消耗,纵然是他也有些力竭。
感受着元力的迅速恢复,凌墨这才定下心来,与此同时,赤心剑中一股炙热的灵力也被抽离了出来,转瞬间便涌入了李熠豪的体内,室内的温度,骤然间高了几度。
“这是最后一步了。”凌墨心神一震,原本还有些散乱的元力陡然凝聚起来,炙热的力量,将李熠豪周身骨骼层层包裹,烘烤。
“哼!”
李熠豪只觉得周身各处阵阵钻心的疼痛,可他也只是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着这一份痛楚,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体内那股折磨了自己几十年的寒气,正在缓缓消散中。
盏茶功夫之后,一丝丝冰寒气息从骨缝中逸散而出,瞬间便被吞噬炼化,凌墨心中一喜,终于有效果了。
有了个开头,那冰寒气息便不断线的一般接连逃出,被包围在外的元力逮了个正着,还未挣扎便已消散。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凌墨这才撤回了元力,而李熠豪也瘫坐在那儿,气喘如牛。
“好了,夜已经深了,这一番折腾下来想必你也是疲累至极,一切,都等明天再说吧。”
“救命之恩,属下没齿难忘。”李熠豪挣扎着要起身拜谢,却被凌墨一把按住。
“我帮你,只是想告诉你,永远不要忘了你的身后,还有学院,既是同门,说那些话可就生份了。”
“哦对了,接下来几日还需静养,切记不能见风寒,否则的话,性命难保。”凌墨似想起了什么,继而转身嘱咐到,随即便于墨瞳各自去歇息之处了。
次日,破晓时分,平静的县衙之内,却是起了惊涛骇浪。
“老爷,老爷,恩公他们……”李熠豪的夫人急急忙忙了一路小跑而来。
“他们,他们怎么了!”李熠豪一骨碌的起身,动作麻利的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后院,后院还多了一大堆的金银珠宝。”
“走……走了……”李熠豪面色一滞,口中喃喃自语,却是不知在说些什么。
“咚……”
不知何时,李熠豪已是老泪纵横,对着凌墨远去之处,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久久不起。
丰华城百里外,一处荒野平原,没入脚踝的大雪,似为世间都披上了一层银妆,一匹浑身洁白无瑕的马儿,正载着一对青年男女,不紧不慢的向前赶去。
“墨瞳,你听说过雪月花吗。”
“没……没有……”
“这雪月花啊,相传只生长在极地冰原境内,一颗种子能够保持生命力很多年,一旦遇到合适的条件,便会发芽,扎根与冰层岩缝之中,开出的花儿,整整三年都不会凋零。”
“那……雪月花美吗?”
“美,尤其是在月圆之夜,更是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