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不登三宝殿，科尔夫人。”史密斯先生舒服地躺在椅上，把脚高高地搭在桌子上，对科尔夫人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当然了先生，今天该发钱了。”科尔夫人笑地有些谄媚。
史密斯先生笑了笑，挪动了一下他肥大的屁股，天啊，可怜的椅子都快散架了。他将脸怼到科尔夫人面前，很无赖地摊了手，“我想，您该明白的。”
科尔夫人一边大叫着，“我不明白。”一边抱紧了怀里的黑色提包，好像一对生死不渝的恋人，什么都不能叫他们分开。
“夫人，你该明白的，大人希望更多的钱用在别的地方，您不听广播吗？”史密斯先生将双手十指交叉，用手肘撑在桌面上，用真诚的灰色瞳孔说服着科尔夫人。
科尔夫人颤抖着手打开了黑色的公文包，里面除了一些纸张文件还有一叠钱，科尔夫人想细细数一遍，她将手指放到嘴唇里沾取了一些吐沫，也许是因为紧张，连嘴唇都明显地抖动，她想尽力地克制自己，终于她数完了钱。可科尔夫人却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她失手让钱又掉回了公文包里和那些文件杂乱地混在一起。
科尔夫人浑浊的褐色眼睛里毫无神彩，“我真的不喜欢广播，它让我少了五十英镑。”
“您该喜欢的，广播真是一个好东西，不是吗？”史密斯又挪了下屁股，椅子发出了刺耳的吱呀声，他又舒服地躺了回去。
“讨厌的广播，讨厌的经济萧条——”科尔夫人神经质地骂咧。
“在大人的带领下，经济萧条已经过去了，您不该再提起的。”
“是的先生，是我僭越了。”科尔夫人小心翼翼地端坐着，这下她终于像个淑女了。
“夫人，你得知道，当时任何人找到工作的机会都不会比爱尔兰抽奖中奖的机会多些，你该感谢上帝，至少他让你有份工作，能在那个时候活下来。”
“是的，先生，我每天向上帝祷告，我不是个多事的人。”
笃笃——
“请进——”史密斯先生拉长了音。
“您的咖啡，先生。”玛莎将托盘放到桌面上，恭敬地将咖啡和方糖放到史密斯先生面前，然后拿起托盘放在身前，微微欠身就走出了房间。
史密斯先生盯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拿起一块方糖，将它放进了咖啡里，“我不喜欢咖啡。”
他拿起搅拌咖啡的小匙，汤匙触碰陶瓷杯子让它发出清脆的声响。
汤匙和杯壁敲击的声音好像把科尔夫人从失落中打醒，她打了一个冷颤，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东西，轻声诱哄着史密斯先生：“这个怎么样？喝一口？”
史密斯先生看了一眼手表，点了点手腕上瑞士进口的机械手表的表盘，笑着摇摇头，“夫人，现在还是上班时间。”
“只喝一小口，我想您今天会一整天呆在孤儿院的，我们这里需要指导的东西太多了。”
史密斯先生咳嗽了一声。
科尔夫人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杯子倒满，透明的颜色和芬芳诱人的香气像艳舞女郎一样勾引着史密斯先生犯罪，他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荷兰的？”
“您真识货，我藏着的好东西。”科尔夫人得意地敲了下瓶子。
史密斯先生挪动了下椅子，“聪明的女士。”
“谢谢夸奖，先生。”
史密斯先生从西装的内兜里掏出了皮夹子，抽出好几张纸币放到了科尔夫人面前。然后端起杯子潇洒地喝了大半杯。
科尔夫人激动地捡起了桌子上的纸币，手指沾着唾沫小心地数了又数。那是一百五十英镑，等科尔夫人确认完钱，她感激地说：“慷慨的先生，孤儿院的孩子们会感谢您的。”
史密斯先生就着杯子又喝了一大口，“哦，除了感谢，您可以给我更多点。”史密斯挪动椅子，让椅子离桌子更远些，又将皮鞋搭在桌子上。
“什么？”科尔夫人显然疑惑了。
史密斯挥挥手，示意科尔夫人将耳朵贴过来。
科尔夫人顺从走到他旁边然后俯下了身。
科尔夫人显然听到了什么，浑浊的褐色眼睛里盛满了泪花，她用牙齿咬着嘴唇，最后点了点头。
史密斯先生显然对科尔夫人的识趣十分满意，他笑着向科尔夫人举起了酒杯示意，就着酒杯喝完了那些诱人犯罪的东西，然后吐出了一口浊气。
——
时间有点晚了，大本钟敲了十一下，可艾伊尔在晚餐后就没有看见过玛莎，她甚至没回房间睡觉。
外面下起了雨，房间里的空气有些湿润了，艾伊尔觉得现在她的心脏跳地好快，她有些不安。
她赤脚踩在了地上，房间里唯一的光亮来自窗外的月亮，科尔夫人在他们吃完晚餐后就把他们赶回了房间，还锁上了门，她推不开房间的大门。这让艾伊尔觉得很无助，她倚靠着门，滑坐在地上，后背有些火辣辣的疼，可眼泪却不自觉浸润了眼角，她模糊到听不见窗外的雨声。
玛莎房间和汤姆房间相通的小门被打开了，汤姆拿着拇指长度跳跃着火光的蜡烛，走到了艾伊尔面前，把蜡烛立在地上，坐在艾伊尔旁边。
“我刚才听到了，”他有些窘迫，“你哭了。”
他举起袖口，小心地檫拭艾伊尔的脸，显然他的力道控制得不够好，让艾伊尔的脸都磨红了。
艾伊尔找到了发泄——汤姆的旧衬衣，她握住了衬衣的一角，然后狠狠醒了鼻涕。
汤姆因为这个粗鲁的行为握紧了小拳头，然后他又放松了下来，“好吧，你开心就好。”
“我不开心。”艾伊尔的鼻音有些重，“玛莎还没回来。”
“小疯子，玛莎是个大人了。”汤姆好像想摸摸艾伊尔的头发，可手却停在上方不动了，他又松松地握起了拳头，垂下了手，“你不该管大人的事。”
“可——可——玛莎是我妈妈。”艾伊尔找不到辩驳的理由，只能硬着脖子小声说出了这句话。
“看着我，”汤姆扶着艾伊尔的肩膀扳正在他面前，“孤儿院的孩子没有妈妈。”
“我们一起读书，一起画画，一起睡觉，我——我——不知道。”艾伊尔抱住了头，感觉到了很稚气的悲哀，而她以后会经常体验到这种无故伤心的感觉。
“我不想的，汤姆，从我有意识开始就是她一直照顾我，我——我——很感激她，是的，感激，只是感激。”艾伊尔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了这句话。
“你知道的，你该冷漠一些，大人们是会照顾好自己的。”汤姆黑色的瞳孔似乎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这让艾伊尔感觉被黑夜盯住了。
“是的，我该冷漠点，冷漠点，冷漠——”艾伊尔不自觉地念叨着，眼睛呆滞地看向正前方，然后机械地躺回到她那张没有温度的木床上，最后她闭上了眼睛。
“好女孩，好梦。”
汤姆掐灭了没有温度的烛火。
这不是他第一次使用这样的能力了，他喜欢这种力量，这种让他掌控一切的超自然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