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雾气开始凝结,带着一丝彻入骨髓的寒意,东方天际也刚刚露出了一片鱼白。
中州,宣城,陆府。
上千个大红色灯笼将整座府邸照的通明,犹如白昼,可以清楚的看到府内洞波湖上被轻风吹皱的湖面,如果仔细一点还能看清在水中摇曳的各色锦鲤。当然最显眼的还是湖中央那座耸立入云端的高塔,这就是在中州无人不知的四经阁。
周围很安静,只有巡逻的侍卫偶尔从这里经过,这个时间点就连府里的丫鬟仆人也都在沉睡中。
“嗒嗒嗒!”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突兀。脚步声由远及近,步伐轻缓,似是极有耐心,仔细听来每一步落地的力度竟然完全一致,竟没有丝毫的偏差,这实在是令人惊叹!
来人正是陆沉!
身量还未长开,但以显高挑,她披着白色狐裘,手里提着一个制作精巧的铜质暖炉,缓步走向四经阁。毫无瑕疵的容颜,就如同书中描绘的那般不可方物,气质出尘,像是万年冰山上盛开的雪莲,沾染不上人间的半点尘埃。
如果非要挑毛病的话,就是嘴唇略薄,太过清冷,眉眼间带着一份令人不安的煞意!
这条路她已经走了整整十年,自从五岁那年记事起,每天这个时候她都会准时来到四经阁,三千多个日夜从未间断。
四经阁有十七层,陆沉推门而入,顺着阶梯往上走,没有半点迟疑,除了守卫四经阁的阁奴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里。
她知道每一层有多少道阶梯,她知道每一层有多少本经卷,她甚至还知道经阁第五层最西侧的墙壁上,那看似凌乱的划痕实际上是一套地阶法决。
但这都没有用,因为她还是一个无法修行的废物。
是的,在陆家无法修行的人就是废物!这么多年她吃了无数的灵丹妙药,却毫无用处,就连最基本的武者她也触及不到。
信步来到第七层,陆沉很自然的将手中铜炉放在桌子上,拿起昨天没有看完的书,找到页码继续研读,中间没有一点耽搁。因为这些动作,她已经做了无数遍。
“既然无法修行,那就读书吧!”这句话是上一任陆家家主,也就是陆沉的爷爷说的。
年少的陆沉不懂得质疑,后来慢慢长大感受到其他人的异样眼光和窃窃私语,就更加不会质疑,因为只有在这里她才能真正的平静下来。
“我陆家传承数千年,有着数之不尽的天才,但是最后能取得最高成就的不一定是天才。我会给你找一个最强大的生死印,他是你最坚定的伙伴,你们二人生死相契。”
“沉儿你无法修行,那就努力让他足够强大吧!”
父亲的话时常出现在陆沉的脑海里,她也一直在准备着,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生死印,当然也是为了自己。
时间随着灯盏里的晶沙慢慢流逝,淡紫色的晶沙燃烧后发出柔和的亮黄色光芒,还带有一丝淡淡的馨香,环绕在四周,经久不散。
沉重的脚步伴随着哗啦的铁链声开始响起,陆沉知道这是四经阁里的阁奴开始整理书籍,这也预示着太阳已经升起,经阁大门即将开启,迎接那些在修行路上默默前行的陆家子弟。
陆沉的坐姿很端正,后背挺直,两只手平放着桌子上,给人一种很安稳的感觉,再加上她的无双面容,颇有些赏心悦目。
只是那轻微颤抖的双手暴露了她此时的平静。
五指修长如葱白,指甲修理的干干净净,就像是一枚枚晶莹的贝壳,分外喜人,这是一双能让人为之犯罪的手。现在却轻轻抖动,就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兔,频率很小,以至于不注意观察的话很难发现。
“大小姐,我要去开门了!”沙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陆沉听后转过身来,抬头看着眼前的阁奴,冷漠的脸上多了一丝和煦的笑意,她没有说话,就轻轻的点了点头。
已经在四经阁待了一百多年的阁奴,看到这种微笑,已经干涸的心竟然多了些涟漪。他褶皱的脸上甚至闪过一丝慌乱,赶忙转身离去,脚上沉重的铁链发出难听的“哗哗”声。
经阁沉重的青铜大门缓缓打开,一股扑鼻的樟脑味扑面而来,早已等候在门外的陆家子弟按顺序依次进入经阁,开始了一天的研读。
半个宣城尽是陆家,硕大的陆家不缺天才,更不缺勤奋的人才。四经阁虽然面积极大,但也承受不住这么多人的阅览,因此便立下规矩。
四经阁共有十七层,每一层都有数千本修行功法,可谓是包罗万象。一至五层是入门,允许武者境界的族内子弟进入,每月三天;六至九层允许武师境,每月五天。十至十二层允许开照境,每月十天;十三至十四是聚星境,十四层以上就需要揽月境界的高人才有资格进入,聚星境以上便不限天数。
时间可以自由安排,但是进入经阁并不是免费的,每一次进入都需要交纳十个晶币。在中州,十个晶币并不是一笔小的数目。
来到这里的都是陆家子弟,平日里也算得上是熟稔,见了面总的打个招呼。人很多,再加上脚步声、交谈声,夜里安静的四经阁此时却嘈杂的像个集市。
只有一个人例外,这当然是陆沉。
她没有理任何人,也没有人来主动和她打招呼,她就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不存在似的。
她身上披的狐裘,是用红雪白狐的皮制作而成,红雪白狐是一品妖兽,有着人类开照境高手的实力,只有在北方雪原极寒之地才有,极难猎杀。她取暖的铜炉,是用雷瓦银铜精练而成,而瓦雷银铜是道门修补法器的必备之物。
这个在任何地方似乎都应该成为焦点的绝美女孩,在这里却如同一个透明人。
温暖的阳光顺着落地窗户照进经阁,照在陆沉身上,而她却是那么的孤单,孤单的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