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中有一处湖泊,清澈见底,时而可见饲养的鲤鱼倏尔游过,卷起层层波浪。有一凉亭跃然于湖泊之上,那阵阵琴音,便是从那里悠悠传出。
亭中的人物组合倒是十分有趣,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女,一位穿着明显异于这里的人的少年,还有一位有着浓密络腮胡的高大男子。
少女靠在凉亭的扶手上,把玩着手中的石子,时不时朝湖泊中掷去,显得颇为无聊。石子在湖面激起阵阵水花,只是在她刻意控制下,没有砸到湖中的鱼儿。少年满头大汗,弹弄着面前的古琴。一旁站着的男子皱着眉,看着苦苦练琴的少年,却没有多说什么。
少女打了个哈欠,埋怨道:“博日格德,你好没用啊,怎么学了快一年了,还是没有学会弹琴!”博日格德脸色窘迫,红着脸嘀咕道:“林秋,这个东西太难学了,我实在是不会。还有就是,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博日格德,那不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做天赐。”
林秋将手中的石子全部丢进湖中拍了拍手,转身看向博日格德,有些蛮横地说道:“我不管,谁叫你的名字那么奇怪,我们这里都是这么叫的。我就要叫你博日格德,这样,玖哥哥就可以多写一些字了。”
博日格德很是无奈,只能不跟她计较。林秋见他没什么反应,又开始数落他了。一旁的男子面露不善,上前一步就要出声。
突然,男子回头看向小院口,只见又是一位少年,一身白衣,静静地看着抚弄琴弦的博日格德,缓步走进了院子。那位少年,自然就是循着琴音而来的余白。
来不及出声询问,一种巨大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了他。余白脸色大变,后退一步,紧紧地盯着那位男子。那位男子眯着眼睛打量着他,嘴中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余白感觉自己被一只绝世凶兽给死死地盯上了,震惊不已。上一次给他如此大的危机感的人还是那白虎与朱雀,而这个人带给他的压迫,竟是丝毫不亚于当初的两位。难不成,这人也是泰山绝顶?相府怎么会有两位泰山绝顶的高手?
那博日格德连忙出声制止,说道:“阿都沁夫,不要这样子,你会吓到人家的。”阿都沁夫一愣,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博日格德也是反应过来,用另一种语言又说了一遍。
阿都沁夫收起了气势,远处的余白没了那种野兽的压迫感,不由得大大的松了口气。阿都沁夫转而对博日格德说了些什么,说话的途中还朝余白那里看了几眼。博日格德无奈地点点头,满是歉意地对余白说道:“这位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位是我的叔叔,叫阿都沁夫。他说他从来没有见过你,所以才怀疑你的身份,你不要介意。”
余白点了点头,说道:“我是江南人,虽士子赶考的队伍一同来到了这里,听到了你的琴声,一时好奇,就打算过来看看。”
博日格德对阿都沁夫解释了一番,又转头对余白歉然地笑了笑。那阿都沁夫虽然有所释然,可是还是时不时看向余白,眼中抱有浓浓的戒备。
余白直接无视了他,好奇地问道:“你不是云国人?”博日格德愣了愣,苦涩地解释道:“我叫孛儿只斤·天赐·博日格德,是你们所说的胡人。”余白惊讶,不由得打量了他一番。云国皇都怎么会有胡人?还有一位泰山绝顶级别的胡人高手?
见到余白诧异的目光,博日格德目光暗淡地低下了头,沉默不语。在一旁观望了许久的少女见状皱了皱眉,恼怒地朝余白说道:“喂,新来的,就算你长的好看,你要是这样欺负博日格德,本小姐就让哥哥把你赶出去。”
博日格德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轻声呼唤道:“林秋……”
林秋老气横秋地挥了挥手,只是看着余白,说道:“你是本小姐罩着的人,在这相府中,只有我才可以欺负你。”
余白赶忙摆手,解释道:“你们误会了,我没有恶意,只是突然发现这里竟然有胡人,觉得有些许诧异罢了。”林秋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问道:“真的?”余白苦笑,说道:“自然是真的。”
林秋拍了拍手,高傲地说道:“那样最好。那个新来的,你过来,让本小姐瞧瞧。”
余白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说道:“我有名字,我叫余白。”林秋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叫余白。我现在叫你过来。”
余白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反而是往后退了一步。
林秋见此又要大怒,博日格德连忙制止,对她说道:“林秋,这样不好,你吓到人家了。”说完,他转而对余白说道:“这位公子,你还是过来吧,林秋她只是想问你一些话。”说着,他一边目露哀求地看着余白。
余白想了想,还是过去了。他看这位少女身份不凡,若是得罪了她,对他日后的行动倒是颇为麻烦。
博日格德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叫做余白对吧?这位是相府的小姐,叫林秋。至于那位,刚刚已经向你介绍过了,是我的叔叔。”
余白了然,向两人点头示意。
那阿都沁夫虽然对余白仍然抱有一丝戒备,但也还是回了个礼。那位相府小姐见他的示意,只是高傲地抬头,“哼”了一声。
余白对此也是不恼。他也能理解,那毕竟是相国的千金,娇蛮任性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他刚刚见她为那博日格德出头,可见心地不坏。他虽然不喜这种人,但也不会说些什么。
博日格德见余白一直在观察着他手中的古琴,不禁问道:“余白,你会弹琴吗?”
余白干脆地回答了他,说道:“我自幼学琴,已经有十几年了,对于弹琴还是略懂一二。”博日格德羡慕地说道:“你好厉害啊。我就不一样了,笨的狠,自己练了都快一年了,还是学不会。”
余白惊讶,出声说道:“一年时间,而且还是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自然是不能学会弹琴。我刚刚听你的琴音,虽然略有生涩,但也不是太差。既然你是自学的话,能够达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有何来天资愚钝一说?”
博日格德眼中浮现出一抹兴奋,可是很快就消失了,看了一旁的林秋一眼,低声说道:“其实你不用安慰我。林秋都和我说了,很多人都是几个月就会弹琴了。我知道是我自己没用。”
余白直感好笑,向林秋问道:“我倒是很好奇,是哪位天纵之才,竟然有如此天赋,短短几个月便能有一手好琴艺?”
林秋在余白调侃的目光下开始有些窘迫起来,声音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高傲,只是低声嘀咕道:“那些大臣家的公子,都是和我说他们几个月就学会了弹琴,作诗和下棋之类的。我也没有弹过琴,怎么会知道这些……”
余白了然。定是那些贵族子弟,为了讨好这位相府千金,故意吹嘘自己,才让林秋一直以为博日格德是因为笨才一直弹不好琴。
博日格德也是明白了这件事,偷偷地看了林秋一眼,却被后者狠狠地瞪了回去。林秋的脸通红,却是故作镇定,倔强地说道:“算了,以后本小姐就不追究你弹不好琴这件事情了。不过你也不要偷懒,乖乖练琴。等你学会了,本小姐就让你天天弹给我听。”
博日格德激动地点了点头。余白在一旁看得十分无语。那博日格德对林秋的言听计从让他感到好笑,不过如此这般,倒也颇为有趣。
接着,博日格德向余白请教了很多关于琴艺方面的问题。余白一一耐心地为他解答,同时也发现了一些自己平时都会忽视的问题。
在博日格德的强烈请求下,余白只能答应为他们随手弹奏一曲。
博日格德认真地闭目倾听,脸上时不时浮现恍然与敬佩之色。林秋在这是也是终于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静静地听。
不过对于琴音,那阿都沁夫显然是欣赏不来。双手抱胸,他虽然不曾出声干扰,可是也时不时朝余白抛出鄙夷的眼神。
一曲演奏完毕,余白起身,对博日格德说了一声“献丑了”。博日格德满脸敬佩,为余白那在他看来无比高超的琴艺鼓掌以示赞赏。林秋张了张嘴,最后只是有些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弹的还不错。”
余白对此自然是一笑而过,又与博日格德交流了许久。博日格德询问他的住所,他也如实回答。
时间不知不觉都快过去一个时辰了,算了算时间,余白决定向博日格德告别,快些回到自己的院子中。博日格德虽有些不舍,但也没有挽留,只是说日后有时间一定会去他那里请教。
余白欣然应允,起身匆匆离去。
很快,他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江逢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院子之中,身旁还站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
那位公子哥见到余白,眼睛一亮,快步上前迎接,一边高兴地说道:“哈哈,余白啊,咱们可是好久不见,林洛甚是想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