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过五十,真的是越来越宽容了,宋志文去市区已经两个多小时未归,我也没打一通电话催一催,想起年轻那会儿,离开半个小时也急得不行,发短信连番轰炸起来……哦,去市区也就半个小时的来回。我得赶紧去做晚饭,今天是中秋节,孩子们马上就下班回家吃饭了,年轻人就是不着家啊,都半个多月没见了,中秋休假三天,可得多做点好吃给他们补补,天天吃外卖都要吃瘦了。
厨房正炖着排骨,打开客厅的电视听一听新闻,咱也不关心国家大事,就关心现在猪肉降了没有……“现在插播一条快讯,警方在514国道应急车道上,发现一辆黑色小轿车内一中年男子离奇死亡,死因尚不明确,警方已……”那不是去临城的路上吗?来不及多想,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不安的思绪。
“喂,请问是宋志文的家属吗?我是临城市派出所,在514 国道内发现您家属,初步判定是猝死,请您马上过来一趟”……
仿佛天塌下来一样,那个曾经说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的人死了……不,一定是警方搞错了!胡乱擦掉不断滚出来的泪水,出门拦了一辆的士,司机问我去哪?我满脑子都是去找他。
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前方警车呜呜的叫着,那辆曾经我和宋志文一起去挑的爱车被围在警戒线内,双腿如同灌铅似的迈不动一步……哥哥搂着妹妹泪眼婆娑的正望向我,孩子们都在呢,抹掉眼泪我还是故作坚强的走了过去,透过人群,宋志文正安详的躺在车内,像睡着了一样,你也睡的太沉了,竟然听不到我叫你,我是不是说过叫你你不应一声可就完蛋了你……还躺那里干嘛,还不起来一起回家……孩子们拦着我失控的身体,我要冲过去拉他回家,摸到他冰凉的手,副驾驶还放着我最爱吃的慕斯蛋糕……天塌了,要压死我这个矮个子了……两眼一黑,我像是跌进了黑暗中……
房间外一阵哀嚎。一双苍老的手紧握着我的,艰难的睁开眼,是我年迈的母亲,开口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是想哭,想扑进妈妈的怀里哭……警察敲开我的房门,我宝贝的儿女扶我坐了起来,双眼红红的也哭了好久吧。
“宋太太,请问您先生可有什么突发性疾病史,或者长时间抽烟酗酒”
“没有,我老公不抽烟不喝酒,没有心脏病,我们上半年才做的体检,健康得很”
“那您同意解剖您先生的遗体来查明死因吗?”
警察的问话我不知道怎么回答,问小雪爸爸在哪里,小雪哑着嗓子说爷爷奶奶在殡仪馆陪着呢,我责怪他们怎么都回家了,爸爸一个人在那里会害怕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也承受不住。
亲戚朋友又从家里蜂拥去了殡仪馆,看他们的眼神我也知道他们要说节哀,要安慰我,此刻我真的不想听。宋志文躺在透明的冰棺里面,身上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是我前两天陪他去商场买的,本来打算趁着中秋假期跟孩子们一起去自驾游,天都亮了他是真的不会醒了……
强撑着身体和孩子们坐在冰棺旁边守灵,警方还在调查死因,因为我拒绝了解剖遗体,宋志文最怕疼了,记得以前他切菜不小心切到了指甲盖,都痛的嗷嗷叫。用刀子在他身体上划个大口子,他会怪我的。亲戚朋友都已经吊唁完回家,公婆和我爸妈也因为年纪大了让姐姐们送回家了,此刻太安静了,小雪和小城眼泪都已经哭干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不是,孩子们没有了爸爸,妈妈还在么,我要是一直病恹恹的孩子们会心疼的……跟他们招呼一声我要去趟洗手间。
正是凌晨,走廊的灯显得有些昏暗,窗外下着大雨……随着一声雷鸣,恍然间听见走廊尽头有两人正在说话:
“这下怎么办,别说让上面知道了,让阎王大人知道了我们怕是要碎成渣”那人声音有些颤抖,阎王?可能我听错了吧,年纪大了,听力衰退了不少。
“怕什么?我们本来就是来领戌时亡魂,谁让那宋志文刚好撞到这个时辰了,我们把他领回去就是了”女人的声音有些尖锐,他们的脸都像蒙了一层黑雾似的,模糊看不清,哪怕我往前走了好几步,他们说的太玄乎,要不是听到宋志文的名字,我是断不会继续偷听的。
“这怎么可以?要是让阎王大人知道我们放跑了本该戌时心源猝死的张良,把阳寿未尽的宋志文勾魂夺魄带了下去……”
“你还说!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这么多年,整个地狱有多少抓错的冤魂,阎王大人什么时候知道过,就算知道,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宋志文的事我们去泡一泡忘川,把他忘了吧……
你们说什么?什么叫宋志文阳寿未尽!我叫喊着愤怒的冲了过去,他们听到声音却惊呼一声消失不见!一切就像我的幻觉,回应的只有我砰砰的砸墙声,是我听错了吗?不可能,刚才明明有两个人在这里说我们家宋志文不应该死的,是他们抓错了……
“你没听错,要不要我带你下去,去跟他们对质,去找你不该死的宋志文?”
刚刚我站过的走廊处,隐约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他阴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丝诱惑……向我伸出他白皙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