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班，陶秘书拿了文件走进经理办公室，大吃一惊。
上司俊美无俦、精雕细刻的俊脸上竟贴着两道OK绷，无比突兀滑稽。想想冷少爷行有车居有屋，工作危险系数属最低档，无缘无故哪里受的伤？看样子也不像是摔跤摔的，难道跟谁打架了不成？
冷卓然抬起头见张嘴瞪眼的秘书，有些尴尬，只得沉下脸来。
陶秘书可不怕。
“冷总，你这是……”
“……”
“哪个家伙这么凶悍？要不要我报警？”
陶秘书见冷卓然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不知是因为自己难以掩饰的调侃，还是因为那个始作俑者。
“不用了，是私事。”
“哦。”陶秘书恍然大悟，心里大大佩服起那位始作俑者来，“冷总，那肯定是你不对……”
“什么？”冷卓然愕然。
“我也是女人，看到过夫人，而我又了解你的个性，因此可以百分之九十九确定，肯定是你不对。”
“你才见过她一次，这么肯定？”
“那是自然，我本以为能跟你结婚的必然也是狠角色，没想到却是个这么单纯的人儿。”
“单纯？”冷卓然哼了一声，“她精明得很。”
“NO！NO！”陶秘书笑着摇食指，“她是聪明，并不是精明。我一眼看得出来，何况，一个人的气质面貌是骗不了人的。说起来，冷总，我对你真是钦佩得五体投地，像你这样又冷又硬又尖锐的人怎么会找得来像夫人这样的女人。难得的是，她似乎一点都不忌惮你。”
陶秘书若有所指地瞟了瞟冷卓然额头上的OK绷。
正说着，电话响起。
冷卓然接起电话。
“喂……”
“是我，下班后回家一趟。”是冷祺正。
冷卓然沉下脸来，老头子不知又有何旨意。
冷氏大宅。
冷祺正坐在长长的餐桌一头，跟前摆着一碗粥和几盘精致小菜。冷祺正年纪渐老，很注意保养，因此晚餐只吃粥和清淡小菜，以调理肠胃。辛辛苦苦赚一辈子钱，到头来还是不得不返璞归真吃些个清粥小菜。人生真是无奈。只是看着再简单的餐点装在描金绘彩的精美瓷器里显出的贵气来，才让心里有些安慰。
冯秘书进来：“二少爷来了，在书房。”
“让他到这里来吧，肯定还没吃饭，跟我一起吃点。吩咐王嫂，再准备一副碗筷来。”
“是。”
冷卓然走进餐厅时，王嫂刚好摆好碗筷。
“咱们爷俩多久没有一起吃顿饭了？”
“除夕晚上一起吃过。上个月和王总谈城东那块地皮的时候一起吃过。”
“可悲啊，人人都说贫贱之家百事哀，可至少还能图个儿孙绕膝，天伦融乐。我呢，跟儿子顿饭都要依着公事公办的名头。”
冷卓然吃了一勺粥，闻言不无讥讽道：“这就是代价嘛！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冷祺正无语，低头搅了搅粥。
“卓然啊，你觉得一个男人全心全意为着事业，牺牲掉一些东西，是否值得？”
冷卓然微楞，答道：“那是自然。”
“包括男女之情？”
冷卓然放下汤匙，冷道：“您想说什么？”
“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希望你只是喝多了酒。”冷祺正的目光扫过冷卓然额头上已经不明显的淡淡伤痕。
冷卓然立刻明白了今日谈话的中心思想所在。
“儿女情长只是过眼云烟。这世上最不靠谱的就是所谓爱情。爱情之于女人是全部，之于男人，只能算锦上添花。年轻人嘛，玩玩就可……”
“我不是玩玩。”
“什么？”冷祺正慢条斯理的声音一滞。
“我对玩玩没兴趣。要就要，不要就是不要。”
“你……”冷祺正将汤匙扔进碗里，叮的一声响。
“这可不应该是你说出的话。别告诉我，你天天工作到半夜，这样的野心还比不上一个没有来路的小丫头？！”
“怎么，有来路就可以？”
“自然。我说过，儿女之情是锦上添花。一年后，你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至少可以让你少拼20年。”
冷卓然不语。
“怎么，觉得俗气？难道不对？两个门第相当、志趣相投的人才有长久的婚姻。”
“是长久的交易。”冷卓然毫不留情地纠正。
“不管怎么说，男人应该以最快的速度取得最大的成功。这也是商道。何况，哪怕是联姻，也可能会美满。”
“这几率，我去买彩票还现实些。”
“卓然，我知道对于你母亲的事情……”冷祺正悠悠地叹口气，“是我们父子隔阂的所在。但是逝者已逝，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补偿你。”
“钱吗？”
“还有成就感。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成就感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冷祺正从商几十载，对这套商道早形成完整的价值观，用以说人也用以慰己。
“卓然，我相信你的志向高远，觉不会因此事耽搁，不是吗？”
冷卓然沉默下来，一时抬起头道：“是的，我早已经卖身给冷氏，连灵魂都是。不过……”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冷祺正，“这年头，一年卖得出三个假，三年买不回一个真。对我玉小姐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干预，这就是你除了钱之外，唯一能够补偿我的了。”
“可是，一年以后……”
“一年以后我自然知道怎么办。难道你真以为我天真地还想要天长地久？你对于我母亲的真情，不过也才是一个月，不是吗？”
冷祺正无语。
冷卓然站起来，用餐巾优雅擦嘴。
“既然你对我刚才的提议无异议，那么请你把那个女佣叫回去。”说完，径直走出餐厅离去。
前脚刚走，冯秘书后脚进来，见冷祺正搅着碗里的粥半天不声响。
“董事长……”
“哎，年轻人啊！”冷祺正把碗推开，说，“让他去玩吧！”
“那女佣……”
“叫回来。”
“您就不担心？”
“难道放一个女佣在，我就不用担心了。放心……”冷祺正笑了笑，用餐巾一根根地擦拭手指，“他要的东西，只有我能给，有欲有求，他就翻不出这个五指山。”
新房内，女仆小萍正满意地吃着一大碗牛肉拌面，还不时地喝口鸡皮冬瓜汤。
半小时前，她想打外卖电话叫下面的酒店送餐，结果被玉离光阻止，说是自己做。主子这么勤劳，小萍只得扁扁嘴巴，暗暗在心里鄙薄。有些人真是天生不会享福，有这个条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都不要，天天窝在电脑前面涂涂抹抹，难道还靠这个吃饭？这位少奶奶一丝一毫地不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以后又哪里能当得起冷氏这么大摊的家。倒是为冷二少爷叫屈，娶妻不慎。
不过，话说回来。这牛肉拌面真当不错，不似饭店的菜，看上去精致，吃起来一点味道都无，哪里有这拌面这样入滋入味，有种浓浓的家味。
正吃得高兴，门铃响了。小萍只得放下筷子去开门，嘴唇上还沾着面酱。
“少……少爷？”
冷卓然面无表情地进来，看看桌上的面，皱起了眉头。
“谁做的面条？”
“是……是少奶奶。”小萍变色，“少奶奶说饭店的不好吃，一定要自己……做。”作为一个佣人，最难看的事情莫过于让主子发现偷懒偷吃。冷二少爷的脾气一向锋锐无情，这次难保要被教训。
却没想到冷卓然心平气和，问：“她呢？”
“她？”小萍呆愣，“哦，少奶奶，在书房工作呢！”
冷卓然闻言，将包放到沙发上，慢慢脱下了外套挂起，方才转过身来，对呆呆的女佣道：“给你十分钟时间收拾东西，然后离开这里。”
“什……什么？可是冯秘书让我在这里……”
冷卓然从裤袋里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伸手递给女佣。小萍忐忐忑忑接过放到耳边，那边马上有人接通。
“冯秘书，我是小萍……”
“马上回大宅来。”
“是……”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冯秘书是内行，可怜的小女佣自然是外行，被呼来喝去一会儿请事假一会儿耍疲赖，一会又让盯着，昨儿晚上才刚刚见识了一场好戏，今儿就被勒令撤退了。小萍一肚子莫名其妙，却只好怏怏地去收拾东西，一时冷宅的司机上来搬了行李走了。
外面人来人往，书房里竟一些动静也无。冷卓然在门口站了一会，推门进去。
只见书房光线昏昏，只偌大的书桌上一盏暖黄色台灯，笼罩着趴在绘画板前的那人：一张小脸神情专注，微噘着嘴，米白色的中袖刺绣麻布衬衫，墨绿色的时装短裤，两条光洁地腿盘坐在工作椅上。再看，原来耳朵上带了一个大大的耳塞，难怪对外面的动静全然不闻。
冷卓然倚在门边，抱着双臂，看着那一团暖光良久，狭长的俊目中情绪莫名。
离光沉浸在音乐和线条的世界里心无旁骛，忽觉被两条视线锁住，转头一看，唬了一大跳。
“冷卓然？！”怎么又来了？
门口的冰山大帅哥却只怔怔地站着，不声不响，离光不安起来，摘下耳机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