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光不想对他说谎,只得说:“跟他偶然认识的,合适便结婚了。”
“这样……”如此轻描淡写,他可是冷卓然。
一时间,恍若隔世,两人都不知该说什么。
“你……”
“你……”
任云涛温和笑道:“你先说。”
离光便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今天这里的宴会是慈善拍卖,由印象画廊出面承办。”
“哦。原来这样。”离光很替他高兴,能主持如此宴会的任云涛,定是很受老板器重的了。
“玉小姐……”任云涛原本对离光颇有好感,谁料一转眼竟罗敷有夫,心神震动下,一向温和从容的他竟言不由衷了,“那,现在好吗?”
好?当然好。不就是出卖青春吗?青春不出卖,也是会消逝的。
玉离光微笑点头,不置可否。
正脉脉不得语,忽有人唤——
“小光……”那人走到离光身边,挺拔俊美、气质冷冽,磁石般吸引着别人的眼睛。
下一秒,离光腰间已被搂住。
冷……卓然?那条手臂就像通了电一般,离光觉得腰背上一阵发麻,很辛苦才忍住没有跳开。
“小光……”冷卓然如是唤。
离光简直要昏倒,他在叫谁?这人今天脑子坏掉了,还是在酝酿什么阴谋。
冷卓然对任云涛点点头:“和我家小光认识?”
任云涛脸上的笑容维持得有些辛苦,眼前这温情脉脉的男人和媒体上终年不见阳光的那位根本无法挂钩。
冷卓然低头对臂弯里已然僵硬的人笑:“小光,介绍一下!”
那称呼和搂抱仿佛已是习惯成自然。
离光讷讷不成言:“这位是印象画廊的任云涛,是我朋友。”
冷卓然目光一动,任云涛,在离光的调查报告中出现过,印象画廊老板的独生子。
任云涛伸出右手:“你好,冷先生。”
冷卓然伸手握住:“原来是印象画廊未来的老板,久仰!小光能和做朋友,我备感荣幸。”
离光愕然地看向任云涛,有些尴尬,原来他是印象的老板,自己一直当他是普通的工作人员。不过如不是,又怎能推荐自己这样的小人物给《幻城》。只是他一直温和亲切,使离光一直没把他往“大人物”上靠。
她骇笑:“原来你是大人物呀,以前有唐突的地方真是抱歉。”
任云涛也笑:“什么大人物?玉小姐还是像以前一样把我当朋友才好。”
“会的。”
“那就好。”
离光腰边的手臂紧了紧,冷卓然看了看表道:“时间不早,等会还有事。我们先告辞了吧!”
说完朝任云涛一点头,拉了离光便走。
离光只得回头对任云涛说:“任先生,这期的画稿后天给你。”冷卓然走得更快了。
任云涛目送这对夫妻,恍然若失。
一个人的气质反应生活。在画廊初见玉离光她——
午后的阳光透过顶棚玻璃照在身着白色T恤和浅绿麻质长裙的玉离光身上,她细细欣赏着墙上展卖的画作,眉尖微蹙,眼里的神采随着画作的好坏或明或暗。当看到心仪的作品时,脚步半天不见挪动,似乎已然忘记了时光的流逝。
她在欣赏画,而有人却在欣赏她。
任云涛在角落里静静打量着这个沉静痴迷的女孩,就此滋生好感。
她是个好女孩,虽然心外围着一堵厚厚的墙。而任云涛自认是个慢热之人,他信奉日久生情。或许一切都未有定数,可心底隐隐地相信再过个一年半载,当情感慢慢积累到一定程度,自己会得到玉离光的认可,确立更进一步的关系。水到渠成未尝没有可能。
然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短短半个月,她竟摇身一变,从一个普通的女孩成了大名鼎鼎的冷卓然的妻子。任云涛震惊之余,又不免疑窦重重。
且说冷卓然搂着离光辞了宴会主人,便往场外走。到了门口等司机开车过来,才将离光放开,冷冰冰举止粗鲁,离光穿着高跟鞋,差点没摔倒。
离光为之气结:这人当真是喜怒无常到了变态,一会柔情蜜意腻死人,一会儿又如冰山雪原封冻三尺,尽管逢场作戏,未免也太过分。
“走这么急?等会还有何事要效劳?”
“这只是借口,难道听不懂?”冷卓然哼了一声。
“什么借口?我确实不懂。”
“为了防止你与不相干的人透露太多!”冷卓然转过头来看着离光。
“什么?”离光愕然。
“别忘了合约的保密条款——”冷卓然俯下身贴近离光,“为此,我建议你最好与那些不相干人的保持距离,别做出一副久别重逢、依依不舍的姿态来,小心言多必失!”
嘿,离光气得满脸通红,如果不是公共场合,恨不得给他一拳。这个仗势欺人的家伙。
幸好此时司机将车开过来,方终止剑拔弩张的局势。
来到新房门前,离光从手袋里取出钥匙。欲开门前,回头道:“今日任务完成,不必逢场作戏了吧?”
离光并非受不了委屈的人,相反,承受能力早被生活历练得非同一般,只因为今日冷卓然的所作所为实在过分。
却不料冷卓然闻言竟不吭声。
此时的冷卓然却别有一番心思:今日这场宴席确可四两拨千金地打发,无需如此大费周章。可自从与离光两番见面后,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上了心。这是除了母亲之外,第二个使他挂心的女人。
不可否认,这种情愫最初只是始于好奇,为着这女孩年纪轻轻在交易中显得冷静决绝。而后查知了她交易的目的所在,心里不免赞叹。又后来见她独居新房自得其乐,从自己意外吃到的两顿饭来看,日子过得颇为悠游自在。
几番心思糅杂到一起,竟使冷硬无波的一颗心涌起了复杂的感情来。直到接起冷祺正的警告电话,就似被当头一桶冰水,又惊又怒,却也清醒了不少——确实不宜同一个建立在交易之上的女人发生瓜葛,尤其是情感纠葛。因此少不得重新加固心防,面罩冰霜,虚与委蛇。
这一套功夫自然难不倒冷卓然,不然何以博得冷祺正的欢心。可世上最难以捉摸的便是人的感情,爱也罢恨也罢,都如同流动的水,至柔克刚,水滴石穿。冷卓然明明已种下情根,哪里还能如以前随心所欲地掌控情绪。
在宴会门口甫下车,为离光套上钻戒之时,何尝不曾心动,偏偏又要摆出公事公办的嘴脸来。当进了大厅,当众秀恩爱,离光那轻轻一吻,更使他心神激荡,等回过神来,心里竟如饮了醇酒般的滋味,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当真是“真作假时假亦真”了!谁知那小女人眼里神采促狭,想是反将了自己一军而洋洋得意了。
冷卓然又好笑又好气,有种搂住了亲回来的冲动。
而后离光离开去餐桌便吃东西,便有一个男子前去搭讪,且长相温文。不时两人谈笑生风起来,看情景颇为亲近。
冷卓然顿时很不是滋味,此种情绪竟竟如野草般蔓延开来,只得不耐烦地撇开身边的絮絮叨叨的人,走了过去……
这些心情连自己都无法理清,离光又如何明白。于是两人针尖对麦芒,又把事情扯到了一纸合约上。
待得一路冷战,冷卓然才冷静下来。他从不自欺欺人,如今心里生出这么多莫名的情绪来,只得长叹承认,自己是喜欢上玉离光了。认清了事实,于是面对离光的嘲讽时,他只是皱了皱眉头,并不予以回嘴。
离光怔怔地看着冷卓然,大为惊讶。这个青年才俊,虽然声名在外,博得许多人的崇拜,脾气却是冷酷暴躁,似乎时时会跳起来咬人,此时却怎么这般冷静,不知道又什么厉害的反击手段在后面?
正惊疑不定,冷卓然忽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撑在离光身后的门上,将离光包夹了起来。也不说话,只是皱着眉,用眼睛看牢离光。
离光心里发毛,差点跳起来。
这是什么阵势,难道他还会打人不成?
仿佛又回到了车祸的那个晚上,冷卓然也是这样,用一双探究的眼睛看着自己。
“你……你想做什么?”
离光再怎么坚强,面对这样的阵势也难免慌乱,勉强镇定,用眼睛狠狠警告冷卓然,双手拉开散打的架势。
这样子看在冷卓然眼里,活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他的眉头拧得更紧,又上前一步。
离光只隐约听见他咕哝了一声什么,便觉眼前一暗,唇上多了一样温温热热的东西,半天反应过来,自己竟是被轻薄了。脑袋里轰的一声,半边脸麻辣辣地烫起来,立时要死命挣扎的时候,唇上的热度消失了。
冷卓然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一点,问:“你不愿意吗?”声音低哑,眼神迷离。
离光一时愣住,半晌后伸掌欲推,心里大骂:“发疯了,愿意个鬼啊!”
不料,后脑勺和腰背上同时一紧,自己已然被死死搂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里,眼前阴影再现,嘴唇重被覆盖住了。不同于方才的打探式轻触,这次的唇侵略性极强,像极了它主人的性格。
离光又羞又怒,却动弹不得。只觉得冷卓然的双唇与自己的紧紧黏合,辗转摩挲,渐渐地竟由粗暴变得缠绵起来,隐隐然有引诱之意。离光鼻端都是冷卓然的气息,惊怒之余只觉得头昏脑胀,忍不住轻轻战栗。冷卓然更是打定了一亲芳泽的注意,将双臂搂紧,微闭了眼睛,全心品尝怀里软玉温香的滋味。
正在缠绵悱恻的之际,忽听得卡擦一声响,离光身后门由里打开,里面一人“咦”一声惊呼,把门口拥吻的两人吓了一大跳。
离光惊醒过来,趁冷卓然松手的瞬间,不加思索地抬起手来,啪一声,给了冷卓然一个耳光。
冷卓然感到脸上一阵火热,方才被扰了好事,又挨了一掌,禁不住怒上心头,方要发火,却觉头上又是一阵剧痛。
原来是离光举起了手里的小坤包,劈头盖脸地打了三四下,想是额头被坤包的金属搭扣蹭破了。
“住手!”冷卓然捉住离光的手腕,沉声喝。
离光打了几下,心里的惊怒羞发泄了一大半,也冷静了下来,喘着气对冷卓然怒目而视。
两个方才还抱在一起的人如今就跟仇人一般互相瞪视着,倒把门里面的女佣小萍看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只是听见门外有异动,开门一看竟是这幅景象,其令人意外的程度无异于瞧见两个外星人来访。
离光抬头瞪着冷卓然,忽然一愣:只见他左边的额头上流下细细的一条红线来。这、这是受伤流血了?马上转头看看被抓的手中握的坤包,不觉一阵心虚,不过又马上理直气壮地抬起头看,一副“你自找的”的神情。
冷卓然嘴唇抿成一条线,重重地放下冷光的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朝门里面的女佣瞪了瞪,转身风一般地走了。
饶是他走得快,女仆小萍还是看清了冷二少爷的脸色,却不是气得雪白,反而是红红的一片羞色。
离光怔怔地站了一会,转身进门去了。
女佣小萍虽然脸上惊疑,手脚上却殷勤了许多,伸手接过离光手里的包,递上了家居的软拖鞋来。
离光回过神来,脸涨得通红,只得问:“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请了半个月假?”
“家里事情办完了就回来,剩少奶奶一个人在家里总不好。”小萍支吾。
离光一时也懒得理会,心中对于方才冷卓然的轻薄之举愤恨不已。这个大少爷难道喝多了酒,又仗着长得好,对女性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索求得这么直白大胆。本来看他虽然冷酷自大些,没想到这么轻佻,这就是富家子弟的本性。
离光暗暗咬牙,下次不要见面了尚好,如果还敢有不规矩举动,定要下重手打他个头破血流才好。
啐了一口,抬手打开电脑。《幻城》的画稿才是安生立命的正事,要赶紧完工交上去。为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烦心确实不值得,既然打定了注意,以后必须垒高城墙,水来土掩。一时想起方才的吻,又脸红起来,只得恨恨地擦了擦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