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蒙蒙亮,韩俢和林大武便早早起床,简单的洗漱吃过后就背着捣棍捣缸和布袋向着田野跑去,距离交供还有六天,两人必须尽快的收割好足够的分量才能获得更多自由修炼的时间。
天空呈现着深蓝淡白的昏暗色调,隐约间可以看到月亮的淡影,而在遥远的东方赤红的初阳正慢慢升起,一小块天空在晨曦照耀中变得火红,与周围的天空映照,显得格格不入。
乡间小道的两旁小小的青蛙呱呱直叫在泥水中跳跃,瓢虫掠过眼睑停在韩俢的头顶一动不动,轻柔的微风拂过脸颊身躯,清爽酥麻,带着一丝灵谷独特的清香。
两人奋力收割着灵谷,以林大武筑基期的修为和韩俢炼气圆满的体魄,割起灵谷犹如风卷残云,坚韧的灵谷秸秆在镰刀下根根断裂,一天下来竟然便割了大半的分量。
如是又过一天,两人顺利收割完了需要交供的灵谷,密密麻麻的灵谷谷穗堆积在田野中仿佛一座小山丘,稻穗上一粒粒灵谷散发出淡淡的毫光,交相辉映仿佛一座金山。
他们又花了一天将这些灵谷舂米装包,终于在交供前三天完成劳作。这一天,林大武偷偷跑上山腰为韩俢求了三枚聚灵果。
清晨,柔和的晨曦透过木窗倾泻进来,映照在韩俢的脸上,酥酥麻麻的带着一丝暖意,他幽幽的睁开双眼,拄着手背靠着墙壁坐起。
木屋中安静祥和,窗口的小花卉迎着阳光舒展花苞,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屋外的大树上报时鸟轻轻鸣叫在枝头跳来蹦去,韩俢转头四下张望,林大武早已出门,屋中唯一的木桌上摆放着几个馒头一杯清水。
他摇摇头摒除了心中的杂念。
难得挤出了三天时间修炼,实在不能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
三两口吞掉馒头,一口气喝光清水,韩俢盘膝坐到床上默运《玄元凝神决》。
所谓《玄元凝神决》只听名号似乎威能无限,但其实却只是一本最基础的筑基功法,乃是修真界广为流传的几种炼气修士修行的道法之一。
据传远古之时九天未崩坏,有一名仙人道号玄元,这《玄元凝神决》便是他平日里诵念的经文,然而至于为何只有炼气的法门就不得而知。
韩俢缓缓的运转过五个周天,终于感到体内的灵力达到极限,无论如何吸收外界的灵气,体内总有相同质量的灵力透过毛孔向外逸散。
这便是炼气圆满之时的瓶颈,炼气圆满乃是凡人强化肉体的极限,此时身体脉络中蕴含的灵力已经达到饱和,无论如何修炼都不能精进一分。
所以此时若要继续修行则需要在脐下三寸的关元穴,下丹田中开辟出一方灵海,以灵海吸纳灵力,而开辟灵海的过程则被称为筑基。
筑逆天修行之根基。
他缓过神,伸手从枕头下拿出三枚橙黄的果子,这橙黄果子就是所谓的聚灵果。
聚灵果乃是一种非常稀松平常的灵果,使用后能够提高修士吸收灵力的效率,是广大炼气修士和筑基修士辅助修炼的主要原料。
然而作为青河剑宗的外门弟子却并不能享受这种优待,往往种植聚灵果的弟子一年到头也分不到两三个,而像韩俢这样种植灵谷的弟子就更不用奢想。
他深吸一口气,一口咽下三枚聚灵果缓缓闭上眼睛。
三枚聚灵果同时服下,韩俢吸收灵气的效率将会提高三四倍,运转《玄元凝神决》后吸收的灵气会比逸散的灵气多出许多,久而久之体内积累的灵力就会越来越多。此时就需要引导多余的灵力涌入丹田,以灵力轰开关元穴,在里面开辟出灵海。
韩俢默默的运转着道法吸纳四周空气中游离的灵气,渐渐身体传出阵阵酥麻感。
他顿时大喜,这正是体内灵力超过极限开始紊乱的迹象,他急忙凝神屏息,缓缓的引导肌肉脉络中的灵力,渐渐的酥麻感越来越强,由全身开始向着腹部转移,此时整个腹部丹田处就犹如千百只蚂蚁在攀爬撕咬。
他不管不顾紧咬牙关,额头的细汗顺着鬓角滴落在床上,打湿了一方草席。
此时全身灵力都已经被强行聚集在丹田处,高度的压缩让灵力变得暴躁紊乱,渐渐不受控制。“破!”韩俢想也不想径自大喝一声,灵力顿时一滞,转而猛然冲击关元穴,噗的一声将关元穴冲开一个小洞。
那小洞瞬间扩大,仿佛黑洞一般,转眼间将丹田外的灵力吸收一空。
关元穴中雾霭朦胧,作为人体三丹田中的命蒂所在,关元穴有着独特的特性,此时被破开一个小洞,其中穴窍自动开始演化扩张,渐渐变作一方圆球,圆球之中灵力仿佛雾气一般四散飘荡。
圆球刚一成型,顿时产生一股巨大的吸引力,韩俢急忙运转起《玄元凝神决》。
四周的灵力疯狂的涌入体内,速度之快远超之前十数倍!
这便是所谓的虚弱期,在筑基的一瞬间下丹田开辟出灵海,此时灵海干涸无比,会主动去吸引外界灵力补充自身,配合着修士的功法能够在短时间内急速提升修为。
韩俢默默的打坐修炼,渐渐感受不到外界的变化,时间飞快流逝,转眼夜幕降临。
寂静的夜里偶尔掠过一阵微风,透过门板的缝隙发出呼呼喧响,屋外的大树上秋蝉不知疲倦的发出让人沉迷的蝉鸣。
空气中的灵气散发出淡淡的磷光漂浮在韩俢身体四周,在灵海的拉扯下化作一点点光粒冲进他体内。
筑基的虚弱期早已度过,此时灵海之中已经看不到雾霭一般游离的灵气,在灵海的底部有着一小滩水洼,这水洼便是灵气高度凝聚由气态转化为液态而形成的,称之为灵液。
比起灵气,灵液蕴含的能量更加庞大,一小滩巴掌大的灵液胜过方圆百米包含的灵气,修士在炼气阶段仍然算做凡人,只能够调用灵气增强体魄,而筑基之后则能够运用灵液之力,举手投足道法显现,威能无穷。
更能够借助灵液的庞大能量催动诸般法宝。
韩俢放松心情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今天借着聚灵果顺利筑基,等到明日便可以申报进入内宗,一旦进入内宗就能够享受诸多福利,从此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他这样想着,一时间疲惫全无精神振振。此时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林大武迈步走进。
韩俢整理好心情看着林大武微笑道:“林叔,我筑基了!”
林大武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揽过他的肩头,毫不意外的呵呵笑道:“既然已经成功筑基,那么韩俢你明日就要去申报进内宗了罢。”
韩俢重重点头,突然想到一旦进入内宗就要独自面对新的生活,也要和对自己百般照顾的林叔告别,虽说长大的鸟儿终究是要离巢,可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感伤,一时间看着窗户边的花苞怔怔不语。
林大武呵呵直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韩俢,你是林叔我最看好的同门师弟,在我眼中就像弟弟,林叔我认识的人中还没有像你这样十七岁就筑基的!等你在内宗混出头了可千万要记得扶林叔一把!”
韩俢迎上林大武的目光重重点头,肃然道:“嗯!我一定会成为内宗最耀眼的弟子!”
林大武突然沉默不语,他看着门口的木桌罕见的感伤起来,过了片刻他呵呵笑着,笑声中夹杂着感慨。
“韩俢,你还记得吗?你刚来青河村时的模样。”
窗外的明月散发出迷人的银光,韩俢坐在床头愣愣看着屋外的大树,窸窣的树叶轻轻摇摆,枝头报时鸟蹦跳嬉戏,思绪不由自主的飘向遥远的回忆中。
那年他初入宗门,饥寒交迫,身上只有一件破烂不堪的破麻衣,冷的站在树根旁瑟瑟发抖,夜晚时饿的手脚僵直。
韩俢走进村中大声喊叫,过了许久才终于有外宗弟子注意到他。
他欣喜的高举起手,以为他们会施以援手,却没想到他们竟将他误认为乞丐,拿着棍棒驱赶他,将他扔到村口。
他蹲在大树之下苟延残喘,遍体鳞伤。
大雨倾盆,雨水顺着枝叶滴落,浸湿了韩俢唯一的破烂麻衣,他低着头看着泥水中翻滚挣扎的蚯蚓,伸出手将它扯成两段,远方走来一道身影。
韩俢抬起头漠然注视着林大武,后者缓缓伸出手递过一个面包,呵呵笑道:
“如果你没有住的地方,可以跟我一起住。”
韩俢回过神看着天空中的皎月,泪水悄无声息的溢满脸庞,小时候在农村中偷了两个馒头被户主用蜡烛烧手,为了一碗馊饭跟野狗抢食的惨痛回忆浮上心头。
酸涩的馊饭混着腥臭的污水泥渍远远散发出令人几欲作呕的恶臭,为了活下去,他艰难的咽下。
从那时起,他就在心中起誓。
即使这个世界抛弃了我,我也决不会抛弃自己。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他望着明月轻轻微笑,渐渐笑出声来。
“林叔,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是我生命中最明亮的一天。”
他们坐在床头凝视着窗外的天空,薄纱一般的云彩缓缓飘荡,娇小的云雀掠过,在月面留下一道黑影,深邃的夜空中繁星似点。
韩俢转过身拥抱住林大武,泪水轻轻滑落。
“林叔,谢谢你给了我仅有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