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广的田野上,一望无垠的灵谷随风飘扬,在和煦的阳光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橙黄荧光,韩俢躺在田野间的小道上捻起一簇谷穗含在齿间,看着头顶深邃绮丽的火烧云。
空旷的天空中寥寥几片云朵悠悠飘荡,翻滚不休变换着形状,阳光照射过云层留下一道道明亮的痕迹。几只报时鸟悠悠飞过,嘴中发出唧唧、唧唧的鸣叫,持续了十七声。
韩俢看着头顶上的小鸟悠悠飞过,随口吐掉谷穗站起身来,身旁的灵谷随风飘荡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淡淡的泥土气息和灵谷独特的麦香萦绕鼻尖。
报时鸟是一种很特别的鸟类,它们无法修炼但却拥有其他生物所不具备的能力,报时鸟的叫声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递增,此时报过十七声便说明已经黄昏时刻,下午五时。
远方一名穿着土黄短袖小褂,国字脸宽额头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朝着韩俢走来,爽朗的笑声远远传开:“韩俢,傍晚了,回宗门吧,再过一会太阳就要落山了。”
韩俢拍了拍裤角将一只甲壳虫抖落,迎着声音转过头笑着应道:“再等一下,林叔!我去割一些灵谷。”
韩俢不再理会他,转过身迈进灵谷田中。
秋季的田野土壤湿润柔软,韩俢刚一进去双脚就深陷进泥土之中,他反手从腰间拔出镰刀割起谷穗,收割好的谷穗整齐的堆放在身旁的泥土上,渐渐隆起高高一堆。
那中年男子顺着小道走进灵谷田,帮着韩俢一起割起灵谷,他呵呵笑道:“距离交供还有几日何必如此着急。”
所谓的交供其实是指像韩俢这样的外门弟子每过一段时间都要上交给宗门一定的收成。
韩俢捡起一簇谷穗笑着应道:“林叔,我是想早点收好需要交供的分量,然后过几日专心修炼。”
中年男子愣了愣转而神情振奋,他笑着问道:“韩俢,难道你准备筑基了?”
韩俢轻笑着点头,翻过身用藤蔓系好谷穗背在身上向着远方走去,身旁中年男子依样背着谷穗念念叨叨。
他叫林大武,与韩俢一样是青河剑宗的外门弟子,平日里与韩俢一起负责这方圆百亩灵谷的种植收割照料。
而韩俢,韩俢是一名孤儿,从小生活在青河剑宗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靠着别人救济生活,十二岁那年被青河剑宗的四长老收留,进了宗门当了一名外门弟子,至今已有五年。
林大武的情况跟韩俢差不多,也是从小被收留进宗门当了一名外门弟子,然而他却可以称得上是外门弟子中的最佼佼者。这些年韩俢也一直受到他的照顾,在外宗里混的风生水起,因此韩俢都称他为林叔。
正如林大武所言,韩俢确实准备筑基,在青河剑宗分为外宗和内宗,所谓的外宗其实就相当于杂役,平日里负责各种杂活,而收获的灵谷灵药灵石等除去极少一部分外宗弟子的生活所需,剩余的全部都供内宗弟子修炼使用。
简单来说,内宗弟子不需要进行各种费时费力的劳作就可以获得远超外宗弟子的资源。
然而内宗弟子却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在青河剑宗只有长老辈的修士他们的后代可以直接进入内宗,而其他的弟子包括从凡人中筛选出的弟子都要从外宗做起。
这种规定在许多宗派中都盛行,外宗弟子的存在既可以为内宗弟子提供方便,也可以淘汰大部分没有天赋的弟子节省资源,而真正有天赋的修士也能够通过在外宗的劳务生活锻炼心性。
而从外宗弟子晋升为内宗弟子,在青河剑宗只有唯一的标准,那就是筑基。
只要成功筑基,那么就能够晋升为内宗弟子,从此享受远超外宗弟子的福利。
韩俢进入宗门至今已有五年,五年来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足足花费了五年时间才堪堪炼气圆满,即便如此,这样的速度在青河剑宗外宗里也可以称得上是神速了。
韩俢跟林大武顺着田野小道慢慢的向着不远处的山林走去,前方危峰林立,高山仰止。
那一眼望不见山巅,被云气环绕遮掩的群山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青河剑宗的山门所在,其中几个较高的山峰是长老辈的居所,内宗弟子则居住在山腰处,至于像他们这样的外宗弟子,则只能居住在山脚的小排屋中。
天色渐暗,太阳早已落山,天空中依稀可以看见一轮皎洁的明月,四散飘荡的云彩仿似一缕薄纱轻轻拂过月面,将它遮挡。
韩俢和林大武顺着小道慢慢走进山林,前方巍峨的峭壁边一排排木屋鳞次栉比,那里便是他们外宗弟子的聚居地,外宗弟子习惯性的称之为青河村。
两人走进青河村,在远离其他木屋的峭壁边有一栋较大的木屋,木屋边几棵大树窸窸窣窣的摇晃着,落叶在空中轻舞,树下还有一口小水井,几张小板凳。
那便是韩俢和林大武的房屋,这栋木屋原本只归林大武一人居住,乃是青河村最干净最宽敞的木屋。
五年前韩俢初来此地受尽欺负,那四长老带韩俢上山之后就径自离开,好在林大武见韩俢年轻体弱无依无靠收留了他,从此韩俢便跟林大武一起生活。
两人走进木屋,木屋之中只有两个房间,靠左侧的小房间充当厨房,里面只有简单的灶台和几个厨具。而正门进入的大房间则充当卧室和大厅,卧室之中摆设简单朴实:两张并排放置的木床,一张四方八仙木桌,几张椅子,几个板凳,窗户边放置着几盆小花卉。
此外还有几个大缸,这些大缸是平日里两人储存食物和水的,而现在他们将要用空的缸储存灵谷。
韩俢驾轻就熟的将灵谷从谷穗上分离出放进身前的捣缸,林大武则高举着捣棍重重压下,两人就着皎洁的月光开始缓缓的舂米,捣棍跟灵谷撞击在一起,发出吱吱轻响,糠皮渐渐破裂散落。
舂米是一个冗长而又枯燥的过程,两人要分工协作,一个人去分离稻谷,一个人要不停的捣米,要持续一两个时辰才能将所有的灵谷去壳。
林大武一边卖力的舂米,一边笑着问道:“韩俢,你有多少把握筑基成功?”
韩俢随手将灵谷扔进捣缸,笑着答道:“大概六七成把握吧。”
韩俢想了想抬起头看着林大武笑道:“若是有三枚聚灵果我就有十足的把握筑基成功了。”
林大武一听喜上眉梢,哈哈笑道:“不过三枚聚灵果,林叔我去求一求往日的几位弟兄就有了,韩俢你且好好休息几天调整调整心态,过几天林叔我一定带着聚灵果给你。”
韩俢也不推脱笑着点头,像林大武这样热心肠又有人脉的人在整个青河村也找不到第二个,他自小在青河村长大,几乎认识这里所有的外宗弟子,其中不少天赋较好的都早已进入内宗,虽然他自己仍然在外宗生活,但是他却经常得到他那些内宗朋友的照料,生活的滋润无比。
而他本人得到这些内宗弟子的接应更是早已筑基,只是林大武却迟迟不肯进内宗,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便是,外宗虽然苦点累点但却安逸,而内宗虽然不需要劳作但却竞争残酷。不但每月有比斗大会,根据比斗排名奖励资源,更要无条件接受各种宗门发放的任务,随时有生命危险,对此韩俢深以为然。
韩俢轻轻的拨弄着手中的谷穗,抬起头看向山腰。
层层叠叠的林木将山腰处的内宗居所掩盖,透过缝隙隐约间看到一丝阑珊灯火。
窗外大树上的报时鸟轻轻鸣叫,不知不觉已经夜晚八点,收割的灵谷也都舂米完毕。
乌云悄然掠过将明月掩盖,一时间山脚处昏暗寂静,微风清徐带来一丝凉意,几只萤火虫摇摇荡荡的在低空飞舞,尾部的荧光腺体闪烁不停,不远处一名手捧着一个脸盆的大汉向两人走来。
“老林!今日我在河边洗衣服捉了一只刺鲮鱼,长得老大!送来给你尝尝滋味!”
林大武迎上大汉的目光笑道:“禾午,你今天倒是闲的很,竟然还有时间去捉鱼。”
那大汉禾午也不反驳,笑呵呵的径自走进屋中,将那脸盆放在木桌上,里面竟然满满全是鱼肉,香气盈满肉汁四溢。
林大武站起身整整衣角走进厨房取了三双筷子,那禾午笑道:“可不是么,本来老子今天要砍二十棵树,结果走到山林里却发现竟然有两个内宗的弟子在私下赌斗,那一片森林被毁的干干净净,我们哥几个把断掉的树全扛回来了,足足一百多棵!”
林大武哑然失笑,径自夹起一块肥嫩的鱼肉咽下喉头,那大汉禾午仍然自言自语道:
“老林你是没看到!那两个内宗弟子真是神通广大!长剑刷刷两下大树就倒了,妈蛋的!这么厉害还要我们砍什么柴,他们一盏茶的时间砍的分量比我们几天砍的分量都要多!”
林大武看了他一眼呵呵笑道:“既然如此厉害又怎会放下身段去砍柴,况且他们此时厉害,但是往日里也是像你像我这样一步步跌打滚爬前进的。”
禾午嘿嘿直笑,说道:“那倒是,不过老子也不差,改日老林你替我求个聚灵果来,我要准备准备冲击炼气九层!”
林叔轻咳了两声干笑道:“只怕最近不行了,韩俢将要筑基,我要去求几枚聚灵果给他,你冲击炼气九层就先缓一缓吧。”
禾午顿时大惊,转过头盯着韩俢看。
“不是吧!韩俢你修为精进这么快?竟然已经要筑基了!”
韩俢笑吟吟的看着禾午,点头应是:“嗯,因为这几年一直受林叔关照。”
禾午轻轻摇头,叹道:“韩俢你确实天赋过人,比起我,比起老林,你的资质要不知好多少,不过这么年轻就筑基也并非好事,进了内宗同门的师兄见你年轻有潜力必定会打压排挤你!”
禾午话音刚落,林大武便笑道:“禾午你多虑了,等到韩俢筑基进了内宗,我会让几位弟兄多多照料的,料想不会有什么问题。”
禾午仍然摇头不止:“老林你的那群弟兄最好的也不过筑基六层,在内宗只能算是混得不错,我觉得还是应该先在外宗待一段时间,等到修为更进一步再入内宗。”
禾午的话确实有些道理,一时间韩俢和林大武都陷入了沉默。
韩俢思索着以自己修行五年筑基的资质在内宗应该也算得上中上乘,进了内宗确实有可能受到修为高深的师兄故意打压排挤,如果林叔的旧友无法帮助自己,那会处于非常窘迫的境地。
然而内宗弟子的待遇要远好过外宗弟子,如果筑基之后仍然留在外宗实在是浪费时间,除非能像林大武这样有人照应。
韩俢想了想笑道:“我还是筑基之后早日进入内宗好了,毕竟筑基之后只有在内宗才能更好的发展,在外宗得不到资源再努力也是枉然。”
林叔呵呵笑道:“确实应该这样,像我这样没有太好的天赋所以才留在外宗混日子,而以你的资质留在外宗实在是不值得,内宗才是适合你的地方。”
他咽下一口鱼肉,呵呵笑道:“师兄弟间即使有打压排挤也没什么,有竞争有压迫才能激起拼搏的斗志,如果有师兄欺负你,那就等修为强过他再十倍,百倍的奉还!”
他转过头看着韩俢放声大笑,笑声传出木屋,在清冷的夜幕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