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我叫李国栋。
我一生下来,父亲就希望我长大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但是先天性的孤僻和自卑使我不仅没当成国栋,还把脑浆换成了黏黏糊糊的果冻,有黄色红色绿色白色的,就是没有蓝色的,后来才知道蓝色是聪明的颜色,因此小伙伴们都叫我喜之郎。
其实我很愧对这个名字,我只是一个喜欢看名著的读书郎,整天把自己关在修道院里,等着一个吉普赛美女陪我仙去。
高考失利后,父亲把我送到部队锻炼,在深山老林里防火检查,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等回来再念大学,我已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我问过胖子:“你和小姐姐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从小姐姐缝裤子开始,就一直困惑着我,终于我现在可以求证了。
我的意思是你们有没有实质性地进展,都认识十几年了,都可以缝裤角了,有什么都不为过,到这个年龄,满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再说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这也决定着我和丁娜将来发展的尺度。
胖子明白我的意思,满脸洋溢着神秘之情,好像猫偷吃了腥,让我既羡慕又很鄙视。
他笑着说:“没你想象得那么严重,我们只是偶尔亲一下,别的什么都没有。”
我相信胖子说的是真话,如果干过出格的事,他不会轻易脱下裤子让小姐姐缝裤脚,那样会露出马脚的。这是我听到最满意最没有压力的回答。
但他这么一说,我又开始嫉妒,因为到现在我只被狗舔过,还没有和任何女性有过初吻,我都羞于启齿,好在没人问过这个问题。
在部队三年,我一边复习文化课一边养狗,过往的车辆很少有女性,有时候一个月都见不到一回。有一次副驾驶坐着一个模样俊俏的姑娘,我把战友们都喊出来,认真仔细地搜查了一阵子。那个姑娘也下了车,空气中仿佛充满了丁香花的味道,那种感觉比中午吃红烧肉还来劲。
众所周知,我在部队根本没有机会去亲谁,也不允许我去亲谁,当然狗亲的不算。到如今,身为五尺男儿,我要是再不行动,一生都要老去,我不能像卡西莫多那样,得到真爱后已经没法亲了,我必须找一个缝裤角的小妹妹。
我从丁娜宿舍回来,告诉胖子:“丁娜没在,去阅览室了。”
胖子听了笑了笑,没有提出建设性的意见。我也无心看书,尤其是名著更看不进去,我满脑子都是名著里的爱情故事,只要兑现一个我就厮守终生,但千万别是悲剧。
我想第一封情书属于投石问路,石头虽然扔出去了,但是丁娜并没有告诉我路怎么走。因此我感到前途比较渺茫,所以我又扔出第二块石头,也就是第二封情书,希望它能给我指明路在何方。
于是我想约她去操场上谈谈,因为我除了听她唱过哭砂,再无更深入的了解,就像卡西莫多第一次见到吉卜赛女郎一样,只是被她的美貌和歌声所吸引。我知道男女双方的感情是逐步建立的,在动物界,求爱的雄性动物都具有强健的体魄,或者坚硬的犄角。而我一脸异像、邋里邋遢,确实摆不上台面。那我如何让丁娜爱上我呢?一想到这里,我就跟八戒吃人参果,一是没那命,二是要吃就抓紧,我有些迫不及待。
情书一旦发出就如吹响冲锋的号角,我不能总是躲起来,这次必须从战壕里跳将出来,就像冲锋陷阵的敢死队员,挥舞着大刀去英勇就义。
我对胖子说:“吃饭前咱俩一块去宿舍大楼前等丁娜,你帮我盯着点,我找她有事。”
胖子不耐烦地说:“你刚送完情书就找她,急什么呀,等等看,万一她答应了呢,岂不更好!再说找女朋友这种事都是单独行动,是你追她又不是我追她,你干嘛非要带着我,上次我已经帮过你一回了,我觉得你自己去会更好一些,别老让我给你拉皮条。”
胖子说的没错,求爱本来就是个人行为,而且胖子已经帮了不少忙,这次他不去自有他不去的道理,但是我跟别人不一样,拉上一个人,我就勇气倍增,这好像是从众心理。
我央求胖子,“就这一回,你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天,我不让你白去,事成之后请你吃大餐,要不上北京吃麦当劳,咱们一言为定。”请客吃饭是吸引胖子上钩的唯一办法。当时去北京王府井大街吃麦当劳还是很时髦的事情。
胖子撇了撇嘴,表情默然,心如死灰,夹在汉堡里的鸡肉都没能引出胖子肚里的一条馋虫。对他来说,我写的不是情书,是童话故事。他始终认为,我和丁娜不具备发展的环境和基础,俩人不在一个班,双方又没有接触交流的平台,你凭什么写两封信就让人家美女喜欢你,这是不可能的,爱情就像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情人才成眷属,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只会落下单相思。
我明白胖子的意思,也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我已经走投无路,与其被动等死,不如拼死一搏,万一金榜题名,进士及第呢。
因此没有机会要主动创造机会。我把求爱分成三步走,第一步是把计划内的两封情书发走,向丁娜表白我的爱慕之心;第二步是约她出来见面,花前树下,通幽小径,就像书上写的那样谈理想谈人生;第三步是坠入爱河,勾画未来,谈政治经济学,谈婚论嫁。其中最难的就是第二步,比考大学难多了,但是再难也要往前推进。
胖子就像我在部队养的狗,被死拉硬拽地牵着出去劫道。
准备吃饭的人群鱼贯而入,他们要回宿舍拿饭盒。我和胖子早早把在门外两侧,像两只狗熊,等待着水里那条白胖的沙丁鱼。
其实我满可以去阅览室找她,没必要这么傻等,要不说愚蠢呢!
有同学路过问我干什么,我笑而不答。
果不出我所料,老远就看见丁娜两手抱着一摞书往回走,没看到那个小白脸。我急忙上前,亦步亦趋,跟在她旁边。
她看我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她的笑给我鼓足了勇气,就算最后失败了,我也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