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张府里,登云阁下,大义门众激情高昂的进攻,府内的护卫无力抵抗,节节败退。
这些护卫们叫苦不迭,对方个个就像战神一般,好似不知道死为何物,全都拼了命的挥砍武器,奋力的冲锋。自从大门被破之后,己方就像是丢了魂魄一样,哪还有战斗的欲望,阵型松散,抵抗无力。
他们可不像对方一样,他们惜命,靠不菲的俸禄才到这鹤张府里来。平时倒还好,可眼下生死存亡之秋,要是把希望放在他们身上估计也就离着家破人亡不远了。
人已经退到登云阁门前,而且眼看就要失守。三楼的窗这时突然被打开,现出一个人来,对着楼下高声呼喊。
“府主说了,杀敌方一人赏十两,杀三人赏百两,上不封顶。如若拿了熊万志,不论死活,赏银千金。只要抵过了今夜,人人可获赠院内瓦房一间。”
一句话出,楼下哗然。
那些护卫当然还有力气,只是少了卖力气的好处,此时话出,那些护卫全都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又有了生机。硬是聚拢在门前,守住了登云阁的入口。
窗前那人阴笑连连,笑中七分讥讽,三分可怜。
钱有时就是这般神通广大,能教阎王收了帖,也能叫人卖了命。
可就在此时,一道剑光袭来,笑声紧接着变成喊叫,这人连连后退,想要关上窗来。可还是晚了一步,被一剑穿透了喉咙,再也发不出任何笑声来。
“十两?这张月木可真是小气,只要拿下了这登云阁,怕是每人分一间瓦房,得千两都绰绰有余。”
白山收了剑,取代了那人,站在窗上向下喊。
护卫们刚刚攒起的勇气又有了跌落的迹象,可此时已被团团包围,想逃已然太迟,可为了性命,全都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白山话音刚落,身后便有人包夹上来,一人扛着长刀,一人手握着链锤。俩人一胖一瘦,相貌虽然差的多,可步子却一致,脸上也带着笑。
“是你俩?我说怎么沂城县里掘地三尺也没找见影子,没想到你们竟然投靠了鹤张府,堕落到了如今的境地!”白山冷眼看着俩人,语气中带着愤怒。
“穷秀才,识时务者为俊杰,熊万志那个榆木脑袋不懂这个道理我明白,可你是个读书人,我劝你还是趁早缴了械,归顺鹤张府吧!”
扛着长刀的瘦子一面讥讽,一面规劝。
“你跟他费这个劲干嘛!别忘了当初他是怎么欺侮我俩的,现在报仇的时候已到,先杀了他白山,再下去拿了熊万志,今后就再也不愁吃穿了。”
胖子是个暴脾气,话落链锤就挥舞起来,朝白山砸去。那西瓜大的刺锤却落空了,将地面砸了个窟窿,他刚想收回锤来再起一击,可白山如鬼魅般再次出现,一脚踩在刺锤之上。
白山嘲笑道:“你俩本事没涨多少,口气倒是大的不得了。我们欺侮你?你俩合起伙来欺侮那位姑娘的时候怎么不说?”
白山一剑将刺锤上的锁链斩断,冷冷的说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既能灭了这鹤张府,也能清理门户,当真是快活呀!”
“你给我死!”
瘦子手握起长刀来,一步向前,从上而下劈砍。
白山一个侧身,剑又起,贴着刀刃向前,金色的火花和武器间的鸣声不绝于耳。
瘦子骇然,想要收手却已来不及,刀被卸了不说,手腕也被一剑刺中,鲜血横流,再也使不上半分气力。
胖子的链锤虽断,可那米长的锁链依旧还是伤人的利器,哗啦啦的声音起,锁链认准白山的双腿,如毒蛇般出击。
白山剑立在脚下,人却腾空起,锁链尽数缠绕在剑上。
胖子受锁链的牵引到了近前来,却被缠满锁链的长剑刺中了胸膛,倒地不起。
瘦子见大势已去,想要逃离,却被锁链击中后背,摔倒在地,正起身之时,白山的剑已经到来。
“别杀我,念在我们同门一场的份上,放我一条生……”
他话还没说完,剑却穿过了他的嘴巴,碾碎了他的舌头。
“我放了你,谁给那位姑娘,给门主一个公道清白呢?”
剑归鞘,胖瘦二人也命丧当场。
门突然开了,少年急忙拉住吴千羊的手躲到阳台的角落里。
“王老别这么心急嘛,你松松手,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哪能松了你这小狐狸的手,上次就被你摆了一道,这次说什么也得让我爽个痛快!”
“这门都关了,我还能跑了不成,现在不是时候,二少爷那……还等着我呢!”
“他腰都断了,你就算去了,他也得有力气爬到你身上来,让他等。何况她还有刚娶得那小妾呢,那还顾得上你,你就乖乖的从了我吧!”
从阳台往屋里瞧,一个老头和一位姑娘相拥着,黏在一起,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少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又指了指一米外相连的阳台,悄摸的爬到护栏上,轻轻一跃来到了对面,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悄无声息,像一只猫般轻盈。少年过去之后,朝吴千羊挥手,示意他也这么做。
吴千羊咽了口唾沫,醺醉的感觉虽然没令他恐惧,可却使他的脑袋发沉,只觉得天地旋转,晕眩的感觉不断。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爬到桅杆上,摇头晃脑看了许久才认准地方。
“有酒气!”
房内的老者松开了手,寻着酒的味道,缓步朝阳台去。
“这八辈子没人住的房子里那会有什么酒气呀!您老怎么疑神疑鬼的。”
姑娘抱怨道。
“闭嘴!”
吴千羊当然听到了房内的动静,也知道事情紧急,可总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就是想着急也急不起来。
他使劲摇摇头,一步越出,却撞在对面的护栏上,要不是少年急忙出手抓住了他,恐怕这小酒鬼就摔到那枫林中去了。
“有人!”
吴千羊这一套动作声势浩大,就算是个聋子恐怕也察觉到端倪了,何况屋里两个活生生的人。
老者推门来到阳台,正好撞见吴千羊逃走的背影,快步出了房门追去。房间内就只剩下那气急败坏的姑娘自己一人了。
俩孩子大笑着,飞速的逃窜。
吴千羊全身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任由眼前的模糊的场景不停变幻着,旋转着,心脏好似过年时的鼓声,在这个世界里响不停。
他好快乐,眼前的房屋、枫树、甚至是椅子茶碗,都带着绚丽的色彩,好似被赋予了灵魂一般,跳跃欢呼。尤其是前方那个黑衣少年,他背上的两把刀也不再令他恐惧了,那人越看越像只黑熊,一只会笑会说话的黑熊。
而这只黑熊拉着他的手,在小尾山的楼群里四处飞舞。吴千羊笑起来,前所未有的大声,前所未有的放肆。
吴千羊心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就跟着眼前这头黑熊,永远自由的奔跑下去。
“找!一定要找到他。这简直就是耻辱,死了这么多人了,连个影子都没见到,你们怎么还有脸活着?”
走廊的角落里,三个人七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一人被拦腰斩断,一人肩膀上有个巨大的豁口,一直蔓延到胸口。还有一人直接被砍掉了头颅,只剩下血液凝固后的腔子在那。
三具尸体,死相一个比一个凄惨。
尸体前站着一伙人,为首的一人手里拿着折扇,怒气连连。旁边的几人脸色说不上的精彩,心中的恐惧却出奇的一致。就在半个时辰前,一楼发现了刺客的踪影,可到处都找遍了都不见其人,每次都是来迟一步,见到的景象也都像眼前一样。
“快去追,尽量团结在一起,见到人以后就马上喊我。我今天一定要生抽了那刺客的筋骨不可!”
身后人领了命,沿着走廊挨个进屋搜查。
十几分钟过后,等人都走远了,尸体旁的窗突然打开,爬进一个人来。此人正是大义门的沫儿。
这不像女人的女人手段毒辣,硬是从一楼杀到了四楼来,且毫无无损。
此时沫儿小心翼翼的出了走廊,贴着墙角到了楼梯口,仰头看去,并无人影和脚步声。她踏上阶梯,直往五楼而去。
五楼不像下面的四楼那样到处是房间,这里更像是个大堂,除了左边窗口处用细木板隔出的两个单间以外,四周空荡荡的,甚是宽敞。两侧是装满武器的架子,十八般武器都有,正前方的墙上有一幅画,画中一位男子一袭长衫,剑指苍穹。
这沂城县里的人谁不认得那画中人,不正是救他们于水火中的张怀鹤吗!
画前有一张桌子,桌子上坐着一个女人,上着翠绿小褂,下罩鹅黄散花裙,头戴银簪,一枚朱红的宝石如血。女人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盅,痴痴的望着剑仙的画像,好似沉浸在了张怀鹤还在世的场景中去了一般。
沫儿正对着女人的背,眼紧盯着那枚朱红的宝石簪子,如痴如醉。像是着了魔一般,也不再躲藏,迈着步子,光明正大的朝女人走去。一步一步,越来越快,眨眼便飞驰起来,背上长柄的切肉刀已经握在手里,自半空挥斩而下。
桌子被分成两半,向左右两边飞出,剑仙画像震动了一下,又恢复正常,可桌边空无一人,那女子早不知去往何处了。
“真是个急性子,你这么急匆匆的破坏人家的酒兴,可真不是君子所为之事。奴家我,不喜欢。”女人的声音娇媚,直酥到骨子里去,“奥?你竟然是个女人?唉!女人长成你这个样子,可真是……你怎么有脸活到现在的?”
沫儿脸依旧冷峻,环视一周,又发现了那枚簪子的踪影,刀成劲风,呼啸而去。
黄衣女人笑了,唇露两齿,好似天边的月牙一般美妙。好在沫儿是个女人,骨头还依旧坚硬,攻击依旧迅猛。
叮!
刀离女人半米之距时停了下来,原来斩在了女人手指的鬼爪上。那鬼爪细长,通身黢黑。
“你想要这簪子?跟姐姐说一声便是了,姐姐可以送给你。”
鬼爪轻弹,沫儿竟凭空退了半尺。
“就怕你有这个命拿,没这个命去戴!”
鹅黄的裙子旋转摇曳,眨眼便消失在眼前。
嗖嗖嗖!
几道银光闪过,直指沫儿的腰臀。沫儿抬刀抵挡,清脆的响鸣声又起,落在切肉刀上,定眼一看,脚下两根银针在那儿,一根正落在沫儿的手臂之上。
沫儿笑了,看上去却像鬼的哭嚎。
“吓死个人了!生成这么个鬼样子,你说你活着又有个什么意思呢?”女人收起手,也笑起来,“不过你也离死不远了,中了我这九步夺魂针,就算你是那剑仙张怀鹤,恐怕也迈不出第十步来了。姐姐我也算帮了你一个大忙,你去了那地下,好好跟阎王说道说道,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女人说话的功夫,沫儿已经接连迈出了五步。好似全然没有听懂女人的话,依旧我行我素。
第六步,女人已近在眼前,沫儿却停下步伐,左脚在前,右脚在后,成猛虎扑羊之势。
第七步,四周响起了鬼号之音,声音轻微,自四面八方幽幽而来。
第八步出,女人尖锐的叫声起。
沫儿没有迈出第九步,手握着一把长发,从中捻出那根簪子来,轻轻戴在自己稀松的头发上。
她笑了,露出满嘴的黄牙来,却前所未有的美丽,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