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只够两人并肩的狭窄巷子中,既要面对漫天箭雨无差别的攻击,又要提防巷口处装备精良的官兵,纵然你是站在巅峰中绝顶的高手,恐怕结果也不会太乐观。
虬髯大汉怪异的笑久久回旋,可瞬间就被弓箭呼啸的声音盖住。
“唉!我这才刚得几天清闲的日子。”
虬髯大汉叹了口气,一点眉心,只见他的两只眼睛瞬间被黑色取代,黑与白不再相间分明。
——那眼睛像深渊,漆黑无边的深渊。
虬髯大汉握紧拳头,如锤一般落到地面。与此同时,箭已离他不过一掌的距离,眼看就要将他淹没。
拳落地面,将石板锤得粉碎,一股无形的劲力将他笼罩,在其周围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也是独属于虬髯大汉力的领域,一个无法被突围半分的领域。
时间仿佛缓慢了十几倍,成百上千的羽箭竟停滞在了半空。难进分毫。
下一秒,劲力成的领域由内向外爆炸开来,羽箭得力,刚进了一分,却突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楼上的弓箭手只感觉一股无形的热浪迎面扑来,像是要吸干每一丝的水分和空气,吞尽这世间所有的任何带有生命的东西,包括他们体内不停涌动的血液。
千百的羽箭骤然炸开,化为万千木屑,飘散落地。
虬髯大汉脚重重的踏在石板之上,地面猛地深陷一寸,以脚为中心,裂缝如分裂的枝杈蔓延成方圆。大汉伟壮的身子如炮弹一般迅速射出,再看之时,他已到半空,身子刚好与埋伏的弓箭手持平。
“障目!”
虬髯大汉掌心又拍在额上,其眼中的黑暗如瘟疫一般肆虐开来。
谁都不知道这世间究竟有没有黑色的光,谁也没见过。那些弓箭手也是,可下一秒常识便被打破,他们确确实实看到了黑色的光,就从大汉那双如深渊一般的眼中爆射出来。当他们下意识想要躲开时,光明却从眼中溜走,不剩分毫。
他们惊惧,害怕的哀嚎。同时,也在思考一个问题。究竟是那黑光刺瞎了眼睛,还是这个世界已经被那双如深渊的眸子完全吞噬了个干净。
好在,他们还有听觉与触觉。就像现在,虽然眼前一片黑暗,但却能感受到那双手——在脖颈处越来越用力的手。
他们挣扎,想要在黑暗中握住那双手,摆脱那双手。可无论手怎么在身前寻找、挥舞,都是空荡荡的一片。可那双手还在脖子上攥着呢?
——手长在臂上,这难道不是万古如一的常识吗?
可时间也由不得他们疑惑了,那双手的力量越来越重,耳边尖锐的喊声也越来越刺耳,死亡的锁链,早已将他们捆缚,已经没有逃脱的可能。
那双不存在的手攥住脖子,缓缓后退,他也只能无力的跟着快步前进。
好像飞起来了,他们在心中这么想,那种轻盈的感觉怕是此生都不会忘掉。可他们的此生,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那股热浪又出现了了,灼烧着他们的头发,引燃了他们的衣服,就连灵魂和血液,也早已不受控制的求饶起来。可他们还能做什么呢?只祈求这死亡快些来临。
巷口的官兵像是活见了鬼一样,他们眼看那大汉一跃到半空,只看了窗口那几个弓箭手一眼。除了在脑袋上拍了一下以外,什么手段都没用。可那些同伴呢,竟然像疯子一样又是哭又是喊,再之后,他们竟然从窗口挨个跳了下来。
动作和表情也出奇的相似,以头戗地,鲜血横流。
虬髯大汉飞向半空时劲猛,可落回地面时却如柳絮般轻盈。待窗里的人都无一例外的摔断了脖子以后,他的脚才落下,刚好落在一位还呜咽着的人身上。
人看上去如羽毛般轻盈的落,可那人的身子却像被万钧的山岳碾过一般,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石板溅起,脚下一片模糊。
虬髯大汉离开脚下的狼藉,甩了甩脚底的血水,像是做了件微足不到的事,微笑道:“现在……到你们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梦,一场噩梦,巷口的人还未从噩梦中反应过来,就只见噩梦中的魔鬼竟从梦中追了出来,狞笑着一点点朝他们靠近。
都惧怕着,想要逃。可后果呢?
恐惧刹那间消失不见,各个涨红了脸,带有一往无前的血性,手握着雁翎刀,杀向虬髯大汉。
“当心他的眼睛,这人会妖术。”
人群中有人喊了这么一嗓子,众人心中为之一振,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将目光转投他处。
杀喊声起,却没了一开始的气势。
虬髯大汉弯下了腰,捡起脚边死去人的武器——一把崭新明亮的雁翎刀。
雁翎刀的刀口向外,虬髯大汉冲将出去,直接将迎面来的人拦腰斩断,一分为二。紧接着,刀到胸前,也撞上平砍而来的刀。
刀刃相对,争鸣声震彻巷子。可以对方的力气,怎么敌得过面前这个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大汉。大汉一个前压,他竟被这蛮力折弯了腰,刀收回,他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口被对方的刀穿透。
巷口很窄,堪堪容得下两个人的肩膀,倘若要挥舞手中的刀,也只能一个一个的向前。可最开始的两人在几个呼吸间就送了性命,死相凄惨。他们本该害怕的,可还是握紧了刀,无畏的前来。
明明还未靠近那大汉,为何却停了脚步?后边握刀的人疑惑,可紧接着他脸上就溅满了鲜血,前方那人的头颅早就不知去往了何处,只剩下腔子还在那,鲜血横流。这人刚想擦干净脸上的血,却感觉喘不过气来了,低头一看,那把崭新的雁翎刀已经穿透了他的胸膛。
他不明白,怎么会这么快?大汉却不解释,抬脚将他的身体推离刀刃。
这是一场屠杀,单方面的屠杀。
战斗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持续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一人疯狂的呼喊着,连滚带爬的往巷子外跑。瞧他的眼睛,哪还有半点理智的光泽,红彤彤一片,像九月里似火的红果。
等他跑了有一半,看到巷子外的风景时,后面出现了那身高八尺的恶魔,手握着猩红的刀,浑身被血溅透。恶魔在笑,露出狰狞的獠牙。
他停下脚步,刀杵在脚边,看着比他高出半个身量的窗,似是在思索……
可还未等他想明白,琢磨出个大概。
刀影银亮,一闪而过,那个发疯似的逃跑的人却停下了脚步。虬髯大汉思绪被打断,循影望去。
那人的背后凸露出半个刀身,刀刃上猩红的血汇集成滴,缓缓而落。
那也是一把雁翎刀,一把同样崭新的雁翎刀。
发疯的人安静了下来,双手紧抓住这把雁翎刀的主人,喉咙涌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雁翎刀的血还未落尽,却没了影子,被刀贯穿的人仰面躺下,手却依旧在身前,指着面前的人,那个跟他一样穿着蓝色官服的男人,无力的咽了气。
直到死,他都不明白,为何最终自己死在了同伴的手上。对方却无表情,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来,擦干了刀,叮铃声中,刀回到了鞘里。手帕也缓缓飞落,正盖在那双无法瞑目的眼上。
这人的眉毛很黑,浓的像烧之不尽野草。
“有趣。”虬髯大汉舔了舔嘴角,笑道:“你应该不是来杀我的。”
“我当然不是来杀你的。”这人的声音清朗,舒服的传到耳里。
“可我不明白?你既然也穿着这身衣服,拿着这雁翎刀,为何不杀我。”
“你也有这刀,怎么不杀了你自己?”
虬髯大汉又笑起来,似是很满意这个答复,又问道:“那你这雁翎刀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人也笑起来,道:“惩奸除恶?”
虬髯大汉笑的更厉害了,“那你刚才又算什么?”
“清理门户。”
两人的笑声融为一体,配上脚下的尸体,简直像是人间的地狱。
“凡是都有因由,我想听听。”
“听说阁下要去鹤剑帮?”
“不错。”
“我是来带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