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一人而救万人，可乎？
燕进忧仿佛行尸走肉一般，走在回安封县的路途上，这时天色已经微微亮，吴沙受了燕进忧两巴掌，本来心中还有点委屈，但看到神不守舍的燕进忧，也有些心疼。
安封县民众一早上救听说燕进忧带领官兵出城剿匪，纷纷聚拢在街道前，等待着他们的归来。
但看见燕进忧与五百官兵“双手空空”地归来，心里万分失望。
才走进安封街道，燕进忧突然跪了下来，额头贴地，哭得撕心裂肺。
那是发自内心的哭喊，那是最悲沧的哭声，足以让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安封百姓以为他是因为没能捉到贼匪而自责痛哭，也纷纷湿润了眼睛。
吴沙看到燕进忧这样，于心何忍？想把他扶起来，但燕进忧却一直跪着，痛哭声不绝于耳。
“大人，起来吧！”安封百姓也被燕进忧感动了，纷纷上前劝他。
燕进忧却无动于衷。
“剿匪一事还能从长计议，这次没逮住贼匪，是他们走运罢了，起来吧，大人。”百姓还在苦劝。
燕进忧不听，只跪在原地痛哭。
这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而至。
雨水淋湿了安封县所有人，可谁也不肯离去。
雨滴落在地上，泥水没过燕进忧的半边脸，他也丝毫不顾，他这一辈子，从没有哭得如此撕心裂肺。
雨声虽大，但也掩盖不住燕进忧的哭声，安封百姓纷纷从家里拿出了油纸伞，挡在燕进忧身上，吴沙浑身也湿透了，站在燕进忧身旁，任由雨水冲刷，泪水随着雨水落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燕进忧终于哭不出来了，才被官兵搀扶着回到了衙门，依然是一声不吭。
吴沙熬了些姜汤，送进燕进忧的房间，看见他神情呆滞，不知该如何安慰，还是让他自己静一静吧，放下了姜汤，正准备离去。
燕进忧却突然叫住了他。
“杀一人而救万人，可乎？”
吴沙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可！”
“若要杀之人是你，可乎？”燕进忧接着问道。
吴沙轻叹了一口气，回答道：“你问错人！”
燕进忧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不停地摇着头，仿佛痴狂了一般。
还是让他静一静吧！
吴沙走出了房间，命人多加照看燕进忧，有什么动静立刻通知他。
雨足足下了一天一夜才停，第二天清早，安封百姓带着锄头镰刀聚集在县衙门口，足有数千之众，纷纷要说见燕大人。
吴沙没把这件事通知燕进忧，让他能好好休息一下。
“燕大人身体不适，暂时不能出房门。”
“那请师爷转告燕大人，我们愿意为燕大人效劳，只要是剿匪之事，燕大人开口，定当义不容辞。”
吴沙看见时机已成熟，点了点头，说：“感谢诸位美意，剿匪之事，当在数日，有诸位相助，贼寇必清。”
百姓纷纷呐喊叫好。
这时，一位寨中大夫站了出来，说道：“我有一事禀告燕大人，此事关重大，还望引见。”
吴沙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领了他进内堂。
来到燕进忧房间门口，吴沙对大夫说道：“大人染了风寒，不能受风，此处仅我两，你但说无妨。”
大夫点了点头，说道：“大人若是感染风寒，小人可进去号脉，再开点方药，事关重大，我必须得亲自告知大人。”
吴沙想了想，让大夫看一下燕进忧也好。
于是打开了燕进忧的房门，发现姜汤已经凉了，燕进忧仍旧呆坐在床榻上，神情呆滞。
大夫先为燕进忧号了一下脉，说道：“是有些感染风寒，此碗姜汤已凉，喊伙房再熬些热的来。”
吴沙吩咐了伙房再熬一些姜汤。
大夫说道：“我知道贼匪之所在。”
“在何处？你如何得知？”这突然其来的惊喜，吴沙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两步。
“我很早便知道了，我们这些山间大夫，总得进出深山采药，发现有数千人聚集于县城以西三十里处的廊山上，之前不报，是怕惹祸，如今贼匪残杀无辜，以人为食，丧尽天良，某再也看不过眼，特来相告，还望官府能出兵剿灭贼匪。”
吴沙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忙说道：“贼匪确定就屯聚于廊上之上？”
“千真万确，并无半句虚假。”
“好！”吴沙接着说道：“若剿灭匪患，大夫当立头功！”
燕进忧在一旁听着，但却没有任何表示，也不发一言。
“大夫随我我内堂取些官银，以示感谢。”吴沙说道。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小人不需要银子，若官府出兵剿匪，小人还愿追随入伍，照看伤患。”
吴沙拱手相谢，说道：“那就有劳大夫了。”
“大人身体欠恙，小人也不便打扰，还望大人保重身体，乃为百姓之福。”
说完，吴沙恭送大夫出了衙门。
又折回到燕进忧的房间，喜不自胜，说道：“大人你听到没有？贼匪之所在已了然，可马上修书予黄大人，出兵剿匪。”
燕进忧抬起头看着他，脸上还留着自己所刮之掌痕，然后又低下了头，装作没听见。
“你这是在干什么？”吴沙看见他这个样子，不禁有些愤怒。
“意气风发的燕进忧呢？你不是说要除恶务尽吗？你不是说要安一方百姓吗？你不是说要昭雪明阳吗？以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样去实现你的抱负？”
“我连十几个百姓都保护不了，我如何去安一方之百姓？”燕进忧突然怒道，随后又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只是个无用之人。”
吴沙一巴掌狠狠拍在他的脸庞，“啪”的一声，燕进忧被打得眼冒金星。
“你跟我说过，你要为天下苍生请命，让所有的百姓都能吃上米饭，有瓦遮头，有田可耕，我信了，我从小流落街头，没有饭吃，靠乞讨活了下来，之前追随过两任县令，他们只管贪腐，罔顾百姓，我以为，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所以我也跟着他们一起贪，一起鱼肉百姓，但那天我遇见了你，你说你不能拿百姓一分一毫，你要为百姓昭雪，为世道明阳，我以为，你可以改变这个天下，让我们这些穷人不至于饿死街头，狠心卖亲，可你现在这个样子，实在让我太失望了！”
吴沙控制不知自己的情绪，留下了泪水。
“我做不到！”燕进忧泪水也从脸颊上流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