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匪袭杀民寨的消息在安封县炸开了锅,要不是亲眼目睹,根本不知道贼匪有多残忍。
燕进忧冷静下来后,心中难免多出了些疑问,为什么一向与民无犯的贼寇会突然袭杀百姓,抢粮劫人!
吴沙分析道:“应是郡里的免征政策起了奇效,官府没有了粮银,也就不需要运往郡里,贼匪有数千之众,人人需要吃饭,袭击官府既得不到粮食,还得面临伤亡,所以才改为劫掠民寨。”
燕进忧觉得吴沙分析得有道理,点了点头,说道:“应是如此,此案甚为轰动,官府若再不行动剿匪,恐民众会认为官府惧怕贼寇,懦弱无能,反倒又会失去了民心。”
“时机还不成熟,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吴沙说道。
“这么多百姓身死贼手,我却只能袖手旁观,心何以忍?”燕进忧义愤填膺。
“我们并非袖手旁观,乃是静待时机,敌众而我寡,贸然出击,得不偿失。”
燕进忧想来郡里‘不得擅动’的命令,又想起自己只有五百官兵,一股无力感袭来,深深地一声叹息,不再说话。
“天下之事岂有尽如人意,大人心怀苍生,乃百姓之福,但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如大人所想。”吴沙这话似有深意。
燕进忧心烦意乱,听不出他话中之意,只摆了摆手,然后就回房间休息了。
过了平静的两天,衙门鼓声再次响起!
报案的人是一个樵夫,说在安封县以南十里处发现了大量的骸骨。
燕进忧与吴沙,带上十余官兵,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现场。
以防危险,先由两个官兵前往视察情况,两个官兵才看了一眼,纷纷跑了回来,一路呕吐不止。
怎么回事?
燕进忧与吴沙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查看。
只见地上骸骨杂乱堆放,看骨架大小,皆是五六岁的孩童,足有二十多具,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骸骨都被剔肉蒸煮过。
燕进忧想起了两天前民寨被拐走的二十三个孩子,胃中翻腾,把午饭全吐了出来,其余人等被燕进忧影响,也弓腰呕吐。
“禽兽不如,禽兽不如!”燕进忧吐得泪水都流了下来,破口大骂。
吴沙也吐得不行了,实在太残忍了!
“我要修书去郡里,让黄大人马上出兵,剿灭这群猪狗不如得贼匪。”燕进忧一拳打在树干上,拳头瞬间破了皮,鲜血直冒。
吴沙马上拿出纱布给他包扎,说道:“回去再说。”
于是十余个官兵整理好了地上得骸骨,用麻绳与木材做了担架,把这些可怜的孩子尸骨,运回了安封县里。
街道上引来了众多百姓的围观,当看到这些被煮过的孩子尸骨时,所有人都哭了出来。
这件事情再一次在安封县里炸开了锅,百姓添油加醋地数落着贼匪的恶行,说这个贼首冼忠,是个吃人的大魔头,无恶不作,专挑小孩来吃,因为小孩肉嫩。
回到衙门后,燕进忧马上修书请求郡里出兵剿匪,书信由快马负责送达。
晚饭时分,想起那些孩子的遭遇,燕进忧没有任何食欲,只喝了一口粥,就匆匆回了房间。
安封县离郡城只有二十余里路,快马半个时辰就能到达,公文申时出发,酉时就回来了。
燕进忧连忙打开书信,满心期盼得到郡里出兵的回执。
但却事与愿违,黄丹再一次在书信里强调,县衙官兵一律不准妄动!
燕进忧失望地把书信甩在一边,心中暗暗发誓,恶匪不灭,誓不为人!
第二天清晨,又有人来到县衙报案,贼匪再袭一寨,杀死一百余人,劫走粮食十石,孩童十数个。
燕进忧忍不了了,五天内贼匪两次劫杀百姓,压根不把官府放在眼内!就要调动县衙官兵大肆搜捕匪徒踪迹,却被吴沙拦住了。
“大人稍安勿躁,郡里三令五申,县衙官兵不得离开。”
燕进忧将他一把推开,怒目圆瞪,说道:“我为安封县令,却不能保百姓之安危,有何面目穿起这身官服!”
燕进忧正要出发,吴沙死死把他扯住,急切地说道:“五百官兵,自保尚且不足,就算找到贼匪所在,亦只是以卵击石。”
“纵然一死,燕某何惧!”燕进忧心意已决。
吴沙还是不愿意放手,说道:“白白送死有何益处?大丈夫当治国经世,名留青史,而不是死于山野贼匪之手,况且你家中尚有高堂,何故总是轻言死生?”
燕进忧听了吴沙这一席话,想起了家中的母亲,渐渐地冷静了下来,撤回了出兵的命令,然后自己走回房间之中,把门紧闭。
安封县内人心惶惶,贼匪竟然如此凶残,又埋怨官府不肯出兵剿匪,于是各村各寨纷纷组织了卫队,在寨子周边日夜巡逻。
燕进忧把自己关在房间之中,不肯出来,任谁叫都没用。
吴沙只好把饭菜放在他的门口,轻声叹息。
由于各村寨的自保,匪患消停了半个月,安封县百姓对官府不肯剿匪的态度很是不满,燕进忧每天都在书写公文,快马送达郡里,而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禁止妄动!
秋末,天气转冷,今天晚上阴天,看不见一丝星光。
燕进忧在庭院踱步,皱着的眉头这段日子就没松开过。
吴沙拿来一壶美酒,对燕进忧说道:“要不要喝一杯。”
燕进忧轻轻叹息,说道:“喝一杯吧。”
美酒入喉,燕进忧却不知其味,吴沙这段时间也劝说了很多次,但燕进忧仍旧走不出阴霾,此刻,两个大男人一起喝酒,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甚是尴尬。
最后还是燕进忧先打破了尴尬。
“吴沙,你这辈子,认为最重要的是什么?”
“钱,银子!”
燕进忧苦笑了一下,说道:“除了钱以外,你就没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了么?”
吴沙喝了两杯酒,酒意上来后,内心有些触动,说道:“吴沙小时候家贫,一家人在街头行乞,有时候几天吃不上饭,为了一块铜板与其他乞丐大打出手,那时候心想,一天如果能有一个馒头吃,都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原来吴沙小时候这么苦,燕进忧看到他眼含泪光,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酒杯,二人又喝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