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酒甚为辛辣呛喉。”燕进忧强作镇定。
“此等客栈,只有浊酒,确是不好入喉。”何沉目光如炬,盯着燕进忧。
“燕某并不认识什么司徒周越。”燕进忧想起周越曾交待过,不能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何沉又喝了一杯酒,辛辣使他皱起了眉头,说道:“若不是周越,那定是屯山道观的道长徐倾。”
屯山上的老道长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逢初一十五,燕母都会带着燕进忧,拿着谷米或织麻,拜见这位安置他们的老道长,只是从来不问他姓名,只以道长称呼,今日方知,他叫徐倾。
“何大人请见谅,燕某恩师曾嘱托,不对外透露他的姓名。”燕进忧表面虽然镇定,但内心早已翻江倒海,眼前这位何沉究竟何人?为何他知道周越就在蒙乡。
“既然燕公子不肯说,我也不再追问,朝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燕公子大才,他日飞黄腾达,高官厚禄,不在话下。”何沉的小眼睛仍旧紧紧地盯着燕进忧。
燕进忧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说道:“朝堂之上,俱是大才,三公九卿哪个不是治国安邦之大才?就如丞相高锵,司空李苗等,哪个不是国之柱石?”
何沉听到燕进忧这句话后,会心地笑了起来,小眼睛眯成一道缝,他知道燕进忧在试探他,只是这蒙乡小子还太嫩,在他这种官场老手面前,燕进忧只是个毛头小子。
“这二位都是国之柱石,司空李苗那是常侍陈公公提拔,丞相高锵则是皇后其舅,二人治国安邦,思虑深远,何某心悦诚服,只是司空李苗素来以强硬之法御边,与燕公子通商之法南辕北辙,不知燕公子对此有何看法?”
燕进忧看着何沉,说道:“何大人此言差矣,互市通商乃是强兵之法,其粮足,其马骏,假以时日,强兵出塞,必平边患,何之谓‘南辕北辙’?依燕某之看,应是殊途同归。”
燕进忧不肯透露心中想法,何沉冷哼一声,喊店家再上了一壶浊酒。
“燕公子虽有大才,可却不知朝堂之道,你若想片叶不沾身,自命清高,何某还是建议你早回蒙乡,安稳度日,勿到日后身死人手,方才后悔。”
“燕某相信,偌大的朝堂,必有精忠为国,爱惜百姓者的容身之地。”
何沉目光锐利,似笑非笑,说道:“燕公子果然对扰乱朝纲者深恶痛绝。”
燕进忧马上回过神来,自知失言,只能强作镇定,说道:“还请何大人赐教,扰乱朝纲者,究竟是何人?”
何沉看着燕进忧,嘴角轻轻一笑,接着说道:“既然燕公子还有迟疑,何某他日再来拜访,只是要提醒公子一句,州牧孙冉并非善类,今日醉仙楼上我就知道你与他有些干系,此人见风使舵,并不可信。”
燕进忧又是一惊。
何沉临走前拍了拍燕进忧的肩膀,说道:“燕公子好自为之!”
随后走出了客栈。
燕进忧举起一杯浊酒一喝而尽,心头大石终于落下,何沉一直在试探他的心志,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看出些端倪。
万般思绪凌乱,几杯浊酒下肚,燕进忧头疼欲裂,只得先回房间休息。
梦中,他又梦回了在饥荒路上,叶昭赠匕时与他说的话。
“得此匕者,应当为百姓昭雪,为世道明阳。”
一觉醒来,脑壳仍然隐隐作痛,燕进忧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想起昨晚晓悦约他在青莲别馆再相见,他本不想去,但为了理清头绪,燕进忧觉得还是有必要再去会一会她。
才走到客栈大堂,发现唐绅已经坐着等候,身后还跟着十数个侍从。
唐绅看见燕进忧,满脸堆欢,胖脸随着笑容扩成一坨。
“燕公子起来了!唐某静候多时矣。”
燕进忧拱手行礼道:“不知唐大人到来,有失远迎,实在失礼!”
唐绅明随从搬来一箱银两和一些上好绸缎,对燕进忧说道:“这是给燕公子的见面礼,还望公子笑纳。”
燕进忧连忙推却:“此礼太重,燕某不能收。”
唐绅脸色马上沉了下来,说道:“燕公子是瞧不起我唐某人?”
燕进忧被他这句话一逼,显得有些慌乱,很很快回复平常,说道:“在下并没有这个意思,所谓礼轻情义重,礼重反而显得情义轻,唐大人在此静候,在下已深感情义,又何必备此厚礼?不若请在下喝一壶浊酒,岂不更佳?”
听了燕进忧这一席话,唐绅又回复了笑脸,见他不受,命人把见面礼收了回去,叫店家上了一壶浊酒,要与燕进忧对饮。
“唐某便开门见山了,燕公子若不弃,唐某人便向朝廷举荐,保公子入太学府,如何?”
燕进忧酒还没下肚,月下论政过后,这烦心事是一堆接一堆。
“感谢唐大人美意,只是燕某还需思量。”
唐绅“哼”的一声,说道:“如此机会,换作别人,早已兴高采烈,燕公子此番推托,莫不是因为昨晚与何大人有约?”
果然,他现在是全程的焦点,所有人都盯着他看,连他见过什么人都一清二楚。
燕进忧又是一杯酒下肚,稍解烦闷,说道:“燕某与何大人并无任何约定,燕某家中尚有一母,太学府远在京城,千里之遥,忧心母亲,所以还需思量罢了。”
“自古忠孝不两存,燕公子既有鸿鹄之志,又何必瞻前顾后?”
“话虽如此,但舐犊情深,又岂能不顾?。”
唐绅知道他是在故意推托,放下了酒杯,沉着脸说道:“燕公子可以思量,若真的‘心若朗月’,就来馨香苑找唐某,若燕公子只是为了富贵荣华,大可以去找何沉,他定可助你一臂之力。”
“唐某也不打扰燕公子,告辞!”唐绅带着十数个随从,面无喜色地离开了客栈。
只留下燕进忧孤身一人坐在客栈的大堂里。
燕进忧头都大了,晓悦,何沉,唐绅,甚至是孙冉,都不知道他们在为谁而服务,周越曾说过,孙冉是可信的,可孙冉却负了周师之托,其余众人,那更是理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