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蒙芫芫又恢复了闭门不出的生活节奏。
这一日阳光正好,微风轻拂,在她的强烈要求下,三个丫鬟放下了手里的活,掀起了舜芫阁轰轰烈烈的扫盲运动,教了两个不识字的小丫鬟认字,写了帖子让她们临摹,香薷在一旁指导她们。而她自己,也在旁边练起了字,练的是她最喜欢的是宋徽宗的瘦金体。
“三妹妹好雅兴。”一声温婉的声音响起。
“见过少夫人。”香薷等人见来人,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俯身行礼。
蒙芫芫迅速扯了其他的字体的纸盖住刚刚写的瘦金体,因为这个时空还没有这个字体。
来人正是刚入蒙家不久的长媳端木瑜,只见她姿容秀丽,杏色的及地长裙,袖口上绣着同色系的杏花,银线勾勒出几支花枝。三千发丝梳成同心髻,梳得一丝不苟,头插蝴蝶珠钗,发隙间点缀着几颗白色的珍珠,薄施粉黛,眉目间有一股书卷的清气,一看就是文化底蕴深厚的书香门第熏陶出来的姑娘。
她过来拉着蒙芫芫的手仔细打量着说道:“是嫂嫂不请自来叨扰了妹妹了,听说你身体一向不大好,没有早来看你,妹妹不会责怪嫂嫂吧?”
“怎么会呢,原该是芫芫先去拜见嫂嫂的,只是我这身体怕冲撞了嫂嫂的喜气,想缓些时日再去打扰的,不成想嫂嫂先来了。”
蒙芫芫也寒暄起来,她引着端木瑜入座,让采芷上了蜂蜜龟苓膏和糕点。
这里的解暑吃食除了酸梅汤就是酸梅汤,没有一点新意,步入六月之后天气越来越热,蒙芫芫依着记忆里的配方,让采芷琢磨了许久,反复捣鼓,终于做出了原始版的龟苓膏。
将乌龟宰杀去内脏,慢火熬七八个时辰直到熬出龟胶,再将土茯苓刮皮之后磨浆,加入一起熬煮,熬煮至粘稠分装进碗里放凉,成型之后淋上蜂蜜就可以吃了。原始的龟苓膏与现代的不同,现代的龟苓膏是经过多次改良加入了不少其他的中药材,中药材的汁液混在一起是黑色的,所以现代的龟苓膏是黑色的,而这个龟苓膏是漂亮的淡粉色,而且没有现代的苦味,口感上更佳。
“这是我在古籍上找的方子,采芷试着做出来解暑下火的甜品龟苓膏,嫂嫂试试,我身体弱,不好冰镇,要不然口感应该更好些。”
端木瑜尝了一口,笑着说道:“托三妹妹和采芷丫头的福,我今天是有口福了,这龟苓膏粉嫩粉嫩的,看起来好看,吃起来清甜爽滑,入口即化,这样吃着已经很好吃了,倒比酸梅汤要更解暑些。”
“跟嫂嫂来的两位姑娘想必也是渴了,采芷,给两位姑娘每人端一碗过来润润嘴。”
蒙芫芫见端木瑜身后两位丫鬟好奇的神色,开口对着采芷说道。两个丫鬟嘴里推辞着,脸上却有明显的喜色。
“紫苏,青黛,还不谢过三小姐,这么好的东西平日里可不容易吃到。”
见自家主子发话了,两个丫鬟也就欢欢喜喜的谢过,跟着采芷下去吃龟苓膏去了。其实她们不仅是为吃到新鲜吃食开心,更为能被三小姐这样客气地对待高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从前我还以为自己才学还是可以的,自打入了蒙家的门,才知道之前的自己浅薄的很,蒙家女儿个个都是不凡的,大姐姐贤名在外,二妹妹是有名的才女,三妹妹这么小,刚刚瞧了这字就已经写得这般好了,可有先生教?”端木瑜问道。
“家里倒是有请先生在府里教的,我从小体弱多病的,鲜少出门,不曾正正经经的学过,只是先母手把手教授过几个字罢了。”蒙芫芫如是说道。
房间墙东角本来是搁着一架绣架,上面还有原主绣到一半的佛莲图的,但蒙芫芫来了之后,就让香薷收起来,换成了二夫人留下来的一把旧古琴,刺绣她是不爱的,古琴虽然还不会,但看着也能陶冶陶冶情操,自有她的一套歪理在。
端木瑜看到房里的古琴,几步走过去,单手轻抚过,一阵悦耳的的琴声滑过,蒙芫芫眼睛一亮,“嫂嫂的琴抚得很好?”
“在家学过,比不得你二姐姐。”端木瑜谦虚的回道,继而疑惑的问道:“三妹妹房中摆着琴,难道不会吗?”
“这是我娘亲留下来的琴,我还未曾有机会学过,嫂嫂......可愿教教我?”才女啊,性情也好,不管答不答应,先舔着脸问一问。
“三妹妹不嫌弃,我自然是愿意的”,端木瑜握着手里的帕子捂嘴轻笑,“那三妹妹拿什么谢我?”
“天天有龟苓膏候着,可还行?”蒙芫芫撒娇道。
“既然如此,我就受命不殆,学生可不要落荒而逃哦。”端木瑜大大方方,毫不矫揉造作地告诉蒙芫芫,她教可以,但她教得认真,你当学生的可不要吃不了苦。
“遵命。”蒙芫芫笑着俯身给端木瑜行了一礼。
两人相视一眼,咯咯的笑声在舜芫阁中荡漾开。
又过了半月,已是七月的盛夏。
蒙芫芫在屋中抚琴练着指法,古琴比古筝的琴弦要少一些,弹出来的声音也没有古筝高扬,要柔和一些,这半个月来,除了端木瑜隔几日过来教授她琴艺,依旧没有任何人来打扰舜芫阁的宁静。
采薇和采芷一会跑进一会跑出,扰得蒙芫芫静不下心来,她郁闷的抱怨起来:“你们不去做你们自个儿的事,跑来跑去做什么啊?”
香薷走进来闻言笑了,“小姐忘记了?今天可是你的生辰啊,她们想把屋子打扫干净,奴婢刚刚托了采买的婆子帮忙买了点外面酒楼的点心,还有一些食材,待会她们两个要给小姐做些好吃的,今晚我们给小姐好好庆祝一下。”
哦,原来是原身十一岁的生日,蒙芫芫这时才反应过来。
“香薷姑姑,采薇采芷你们真好,还记得我的生辰,我自己都不记得了。”蒙芫芫感动的说道,然后又兴冲冲地提议:“不如把嫂嫂也请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一来确实闷在舜芫阁很久了,二来嫂嫂嫁妆丰厚,可以收收生日礼物,嘿嘿,没办法,她实在太穷了,穷到香薷这个管家毫无用武之地,每次那丁点月钱送来三两笔就给记录完了,然后每个月偶尔去厨房加点餐,去藏书阁打点一下两个看管的小厮,就几乎成了月光族。原身的娘亲是因着家道中落嫁过来做小的,所以也没什么嫁妆留给蒙芫芫。
“太好了,小姐,那奴婢去请少夫人,舜芫阁很久没这么热闹了。”采薇乐滋滋的自告奋勇。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去请少夫人,我来想想待会做些什么好吃的。”一向腼腆的采芷也兴高采烈的。
“看把你们高兴坏了,因着少夫人心善,紫苏和青黛也和气,不然你们这么闹定是要受罚的。”香薷瞪了瞪两个小丫鬟。
“因着我,大家一直束着,这么长时日,连舜芫阁的院门都没出过几回,都闷坏了,正常,她们都还小,香薷姑姑就别怪她们了。”
“噗呲”,其余三个人闻言又都笑了,见蒙芫芫愣愣的,香薷笑道:“小姐,你可比这两个丫头还小。”
蒙芫芫顿时有点囧,忘了这身子才十一岁,因着心理年龄大,总是不自觉的宠着两个小丫鬟,刚刚没留意,话就说出口了。
一个小朋友指着比自己大的小孩说着,你们还小呢,可不就是让人听了有点好笑吗。
傍晚的时候,端木瑜带着两个丫鬟如约而至,一进门看到蒙芫芫,就笑道:“今儿是三妹妹生辰怎么不早早禀了几位夫人,好好热闹热闹呢?只得咱们几个,妹妹不觉得冷清吗?”
“我一向不爱热闹的,也不想因着我给府里添麻烦,叨扰了大家,嫂嫂与我亲厚,多有走动,才厚着脸皮请了嫂嫂来,今儿我们就简单吃喝乐呵,嫂嫂不要嫌弃我这简陋才是。”
“去去去,拿这等子客气话埋汰我呢!”端木瑜笑骂道,并让紫苏把贺礼拿过来,是一方上好的端砚和两支紫檀毛笔。
太贵重了,蒙芫芫深知这年代读书人用的这些笔墨纸砚最是费钱,刚要推辞,端木瑜忙说道:“头回见妹妹,妹妹正在练字,写好字就需要这好用具,之前也没送妹妹什么见面礼,这次就两礼并一礼,一并给妹妹送了,妹妹若是推辞不受,就是看不起我。”
蒙芫芫只得接过,笑着打趣:“那我今儿可赚大了,原来礼物还可以攥着,那我以后中秋节、春节、端午节之类的节日通通攥着,然后跟嫂嫂换份大的。”
“你这个鬼精灵的丫头。”端木瑜没想到蒙芫芫说出这么厚脸皮的话来,作势要来掐蒙芫芫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说来也奇怪,蒙芫芫这具身子哪里都瘦削得很,偏偏连脸上有点肉肉的婴儿肥,可爱得紧,让人忍不住想掐一掐,端木瑜平时注意礼仪,不好意思掐,今日总算逮到机会好好过把瘾。
蒙芫芫笑着躲开了,忙转移话题问:“嫂嫂,我把你请过来,大哥不会生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