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三夫人吩咐了王管家带着上上下下一齐下人在各个院落里大扫除、张灯结彩,一为迎接一家之主归来,二也为蒙景藤的婚事做准备,也难为三夫人竟连蒙芫芫这个偏僻的舜芫阁也没有漏下。
“人多乱糟糟的,香薷姑姑陪我出去外面走走吧,采薇采芷,你们留下好好帮忙,配合王管家收拾布置,也仔细注意了不要打坏东西。”蒙芫芫看着许多人走进走出的,有些烦躁,皮笑肉不笑的说着,就离开了。
王管家听到蒙芫芫叫两个丫鬟的名字,先是有些许讶异,随后又若无其色的开口说道:“听到三小姐的话了吗?还不麻利的帮忙。”
蒙芫芫向外走着,听到王管家对着自己的两个丫鬟呼呼喝喝,丝毫不客气,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转过身来,下巴微抬,看着王管家也丝毫不客气地下通告,“酉时之前离开舜芫阁,我要休息。”
说罢,不等王管家反应,就扬长而去。哼,这王管家看着相貌堂堂,原来也是个看菜下碟的角。
元武帝二十一年夏天五月初二,蒙轶大将军从边关凯旋归来,抵达王都。
蒙府上下一片欢腾,一大家子盛装在府门口翘首以待,大夫人体恤蒙芫芫体弱,倒是跟三夫人提了一嘴,没要求她一定要到门口去等。
蒙芫芫也就乐得自在,自己晃荡到蒙家的藏书阁,藏书阁是蒙家最高的建筑,有三层楼高,自从游园时发现了之后,她总悄悄过来取书去看,这里有两个小厮看守着,给点钱打点一下就行。
此刻,她靠在三楼的窗沿边,低头俯视,不说整个王都,但附近几条街市的景色都是呈现在她的眼前的。
蒙家的府邸地理位置又相当的不错,隔壁街就是王都的主干道,所以她看得到,大军入城的队伍,骑在马上的人均是一身银色铠甲,个个精神抖擞,两边百姓欢呼雀跃。到底相隔得甚远,具体的人看得不甚清楚,蒙芫芫想着要是有望眼镜就好了。
大军径直入宫拜见皇帝,听说午膳也是在皇宫用。众人就各自回自己院中等待。
到了下午,大军队伍离开皇宫,其中大部队往军营开去,蒙轶带着一支小分队骑马往蒙府方向跑来。
蒙芫芫一直坐在藏书阁窗边看书,一低头看到府门口当先一人身披黑色战袍,人长得高大魁梧,古铜色的脸色长着一簇浓密的胡须,双目如锯,一副严肃威武的神态,想必就是她的将军爹爹蒙轶了。
紧跟着他的是两个年轻人,一个穿着银色铠甲白色披风,剑眉星目,鼻梁坚挺,薄唇紧抿着,有些瘦削,整个人显得有些冷冷的,是大哥蒙景藤;另一个穿着常服,个子略小些,浓眉大眼,皮肤是标准的小麦色,脸上挂着憨憨的笑容,连眉毛眼睛都是笑意,整个人看起来自信飞扬,是三夫人之子,二哥蒙景苏,今年十三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跟着爹爹一起回来了。
等到蒙轶等人进入府邸,蒙芫芫快速的往舜芫阁飞奔而去,按古人的规矩,一会应该要见家长了。果不其然,蒙芫芫回到院中没多久,三夫人就派丫鬟来传话,让各位小姐去前厅见父亲。
蒙芫芫带了采薇采芷前去,留了香薷守院子,舜芫阁离得远,当她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都到齐见过礼了,蒙轶在跟众人有一句每一句的问着话,她也不打扰,悄悄的站在一边。
大夫人见了,对着蒙芫芫招了招手:“三丫头,还不过来见过你爹爹和大哥哥。”
蒙芫芫闻言立马走上前,按着香薷教的礼仪盈盈一拜,“芫芫见过父亲、大哥哥。”
“起来吧。”蒙轶却只看了蒙芫芫一眼,就转头去跟他旁边的女孩说话去了,逗得女孩咯咯直笑。
好吧,这就是受宠和不受宠的区别!
这个咯咯笑的女孩,就是三夫人之女四小姐蒙嘉玥,只比她小两个多月。
蒙嘉玥,这两个字都是有很好的的寓意,一听就知道取名字花的心思就不一样,不像她的芫字,就是香菜的意思。嗯......合着四个姐妹的名字就她一个特殊,就她是宝,其他都是草啊。
好想问问,都是他蒙轶的娃,怎么区别对待这么夸张。
采薇扶了蒙芫芫起来,退到一旁的矮墩上坐下,就听到蒙景藤淡淡的开口道:“三妹妹,长高了不少,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劳大哥哥惦记了。”蒙芫芫赶紧回道。
见人都齐了,三夫人示意王管家摆晚膳,准备吃团圆饭。席间才听闻,二哥蒙景苏在宫里给皇子当伴读,平日里都住在宫里,每月只回两次,今天皇帝开恩让蒙景苏跟着父亲蒙轶一起回府团聚。
直到宴席结束,蒙嘉玥全程坐在蒙轶身边,三夫人一脸喜色,儿子出息给皇子当伴读,小女儿受宠,另一个女儿二小姐蒙芊芊又是王都第一才女,她俨然就是人生赢家。
在座的大夫人五夫人一言不发,她和五妹蒙茁茁就像两个隐形人,也没人来搭话,大姐姐蒙荌荌出嫁了,二姐姐蒙芊芊,嗯,很符合才女的人设,冷傲无比,席间除了蒙景藤、蒙景苏偶尔说几句,就都是蒙嘉玥和三夫人与蒙大将军的逗趣欢笑声了。
蒙芫芫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逃似地赶紧离去。
回去之后,与香薷聊起,才知道原来蒙大将军这么宠蒙嘉玥,与她的不受宠都是缘于十年前一场大仗。
当时作为开国皇帝的元武帝虽然已经登基十一年,但国家陆陆续续平定内乱,经历了重重战火之后,国家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就是很穷很穷就是。时又有边疆叛军扰境,蒙轶领兵出征,当时二夫人三夫人都正待临盆,谁知蒙芫芫出生当日,战事失利,蒙轶也中伏身受重伤,幸得当时身为副将的王管家拼死保他出生天,而王管家当时身受重伤,筋脉也断了,伤好后无法回军营,求了蒙轶留在蒙家当管家。
难怪这王管家那么串,原来是蒙轶的救命恩人!
后面的事情呢,蒙大将军养了近半个月的伤,重振旗鼓,苦战一个多月才击溃敌军,凯旋胜利归来正恰逢四女蒙嘉玥出生,蒙大将军认为是吉兆。
再后来蒙府里就有关于蒙芫芫命格不好,不详,克父之类的恶毒流言传开,与之相反的就是蒙嘉玥生来带福气的好话。香薷说当时三夫人请了寺庙里的师傅帮忙二位小姐批命,意欲澄清谣言。结果反而是证实了谣言!而二夫人和三小姐蒙芫芫就此失了宠。
这谣言保不准就是这三夫人传得吧?封建迷信害死人啊!蒙芫芫不由感叹,既然蒙大将军不喜她这个女儿,她也少在他面前露面,免得招黑,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她不是在藏书阁待着就是在自己的院里闭门不出。直到一个月后,六月初六,迎来了大哥哥蒙景藤大婚的日子。
武将与文臣的联姻,又都是朝中重臣,还是皇帝赐婚,这天场面并不小。
王都里数得上号的几乎都到齐了,蒙府大门外鼓乐喧天,车水马龙,前来道贺吃喜酒的络绎不绝。直到入夜,大红灯笼高高亮起,宴席依旧热闹不已,大有要一夜通宵的架式。
礼官一句又一句的吉祥话往外蹦,听得蒙芫芫乐呵呵的,她发现古代婚礼的繁琐礼节看着好玩,但跟着跑下来一圈,把她累得够呛的。因为消耗太大,她不爱应酬,宴席上又有不少好吃的,让她胃口大开,低着头自顾地安静吃着东西。
而她的姐姐妹妹和各府众小姐中依然秉持着惯有的矜持,小口小口的抿着菜,喝着果子露,点到即止,维持着礼仪,所以蒙芫芫这么不在乎的举动在席间就很显眼了。
“真丢脸,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蒙芊芊忍无可忍,开口讽刺道。
蒙芫芫撇撇嘴,当没听到,继续吃着。
见蒙芫芫不理她,蒙芊芊有点恼羞成怒,竟使了眼色,她身边的丫鬟一个不小心就将壶果子露倒在蒙芫芫身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有好事者已经开口大声嚷道。
“呀!小姐......”采薇急了,到底年纪小,也没经历过什么场面,不懂怎么应对,只知道护着自家小姐,当下就要和那个肇事的丫鬟理论起来,还没开口,就听到蒙芊芊训斥道:“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丫头,你是怎么照顾三小姐的,还不带着三小姐回去换衣服。”
采薇有些委屈,正要开口分辨,蒙芫芫按住了她手,摇了摇头:“没关系,换了就没事了,采薇,我们回去吧。”
路过蒙芊芊身边时,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模样,蒙芫芫悄声说道:“今日是什么样的场合?为着蒙家脸面,不与二姐姐计较,二姐姐也当知进退,若再是如此这般,只会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
说完,拉着采薇就走,边走边低声说道:“是非只因强出头,你和她争有什么用?追究起来吃亏还是自己,你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什么场合?”
感觉到一道视线一直停在自己身上,蒙芫芫抬头寻去,是一个身着白色锦袍,面如白玉、目似繁星,仿若谪仙一般的美少年,月光照射在他微带讶异的脸上。
蒙芫芫礼貌的微微颔首,从他身旁走过,快步离去。
如此一闹,她也就意兴姗姗,没有再回去参与什么闹洞房的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