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知道偷听人家的墙角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但是既然他们用自己不用故意就可以听到的音量来讲话,心中的罪恶感也就少了许多。
“不是愚兄说你,这么多年,府里就一个老婆子四处蹦蹦跳跳的,好歹也是个府君,这样也太寒酸了些。”公子无华的声音很好听,但是说出来的话杜若却不敢苟同,明里提携指点,暗地里这挖苦的味道杜若隔着这么远都闻得到,但总之,杜若算是知道罗夫女为什么嫌弃这个公子无华了。
公子无华滔滔不绝了半天,从地上的花草说到了屋顶的砖瓦,这府里倒是没有一块地方逃过了他的眼睛,杜若觉得简朴大方的府邸,就快要被形容成漏风漏雨的陋宅了。
杜若开始还在为府君打抱不平,后来也就懒得听了,突然,这公子无华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
“贤弟,你这宝贝了这么些年的那块玉佩去了哪儿了?”
杜若心中一惊,倒不是因为杜若发现府君给自己的是自己的心爱之物,这个公子无华惯会夸张,所以到底有多宝贝杜若不好推测,但是说到这块玉佩,难免就会把杜若牵扯进来,两个千年的兄弟的家事,这个趣杜若还是没心情去凑的。
“这贤弟不肯开金口,那愚兄就只能算上一算这玉佩身处何方了。”
“兄长大可不必,这玉佩我送给别人了。”公子无华唠叨了半天,府君终于开口说话了。
“哪个别人?这贤弟久居府邸,不喜外人。你那几个下属和伺候的老婆子,跟着你百年有余了,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不大可能给了他们,莫不是贤弟府里来了新人?何不邀出来见上一面?”杜若觉得公子无华和公子合欢虽然是兄弟,但性格真的是过于迥异,一个男子倒是比女子的心思还要细腻上十分,尽管如此,听了这么长时间的谈话,杜若觉得这公子无华对公子合欢挖苦归挖苦,但是恶意是半分都没有的,牵强附会的话,字里行间还能品出一点关心的意思。
府君沉默了一晌,没有作声。
“那就愚兄亲自来请吧。”
杜若在幽冥相当讨厌的一点就是,别人都会点法术类的东西,只有她什么都不会。就比如说罗夫女会突然消失,也可以突然出现,公子无华可以在她没有反抗余地的情况下就把她带到了庭院之中。
这个时候杜若终于看清了公子无华的模样,倒不是杜若之前想象的花花公子的标配模样,公子无华的长相和声音很搭,一袭黑衣,眉目俊朗,如果不是亲眼瞧见,杜若是死活都不会相信刚才那些对细琐小事评头论足的话是这样一为公子说出来的,果然,以貌取人还是行不得的。公子无华和公子合欢并立,一个黑衣,一个绯衣,面目上长得不是很像,但是神韵总有几分相似。
“这小丫头长得倒还算是标致的,怎么连让愚兄看一眼都不肯?”
“这位姑娘只是暂时寓居在这里,不想无事打扰客人。”府君的脸色沉了下来。
“且不说我无华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见的,见我一面当不算是轻贱了这位姑娘。况且,这未死之魂愚兄也是第一次见,怎么也得让我开开眼不是?”公子无华脸上的笑容依然可鞠,只是言语之间已经没有来时的玩笑的意思。
杜若不喜欢被人说的像是物件似的,但眼下似乎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府君稍稍向前挪了几步,杜若也识趣地躲到府君身后去了。
“这姑娘确实是未死之魂,是黑白无常发现,由我出手相救的,只是这事情的原因尚未查明,所以就让这姑娘在我这里安住,再商量如何让她返回人间。”府君语气恭敬,大概是这公子无华乃是其兄长,地位要比府君高一些的缘故,但是府君的言语中却没有任何退步的意思。
“我不过寻常一问,这语气怎得这么难听?这未死之魂实属难见,愚兄虚长这么多岁也是头一次看见,不如贤弟割爱,让愚兄把这位姑娘带回去,细细问一问人间诸事,也好开个眼界。”公子无华笑道,语气却强硬不让府君。
“这姑娘初到幽冥,怕是还不大习惯,何必来回折腾麻烦,何况兄长府邸要热闹得多,一个不知情闯了祸就不好了。”府君还是没有让步的意思。
“贤弟府里的人,我自然不会怎么样,不过是回去让大家都开开眼,愚兄都这么说了,贤弟还有不给的道理吗?姑娘,先随在下启程可否?”公子无华直接绕过了府君,看向了杜若。
事已至此,杜若知道自己不去也得去了。公子无华比公子合欢年长,不管是礼法还是别的,合欢公子自然是斗不过他的,虽然此去祸福难料,但是为了不给合欢公子多添事端,杜若还是点了头。
临出府门的时候,晓月初坠,晨光熹微,杜若回过头,发现府君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一向温和的面容第一次带了怒色,但是看到杜若在看他的时候,目光陡然间柔和了下来,转瞬消失在庭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