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韩十九看着宇文昭脸色难看的俊脸,开口不知说什么劝慰的话好。“霜宁那边怎么样了?”宇文昭站在夜幕下,眼睛黑沉得像暗夜的精灵。
“霜宁姑娘很好,主子不必担心。”韩十九很快回答。
宇文昭的脸却更难看了,有个风曜在霜宁身边,他怎能安心?也不知今晚是怎么一回事,父皇的势力以及丞相乱党一派明明已经妥帖处理掉,却偏偏又从不知何处冒了出来。
宇文昭在夜色里的眸子变得幽深……
第二日,清晨在鸟鸣声中醒来。
齐烈风风火火的闯入流云楼霜宁居住的一处清幽的院落。穿过绿叶溪流,小石亭台,齐烈碰到了脸色惊讶的蝶语,她的手上稳稳端着一碟白玉卷,是主子爱食的糕点。特意做成了主子喜爱的冰冰凉凉、入口即化的口味。
“齐公子,您怎么这么早过来了。”蝶语微微讶然过后,声音平静婉转的开口询问。
齐烈看了蝶语一眼,他自然认得她,慕容霜宁的贴身侍女,武功还不低。
“我研制出一种新的药方,与慕容霜宁一同看看。”齐烈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那是孩童般纯真,迫不及待的渴望得到认可的微笑。
“齐……”
公子……蝶语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终眼底带着复杂的看着齐烈一身红衣闯入主子的房间。
推门而入,清晨的微风带来淡淡的晚忧的气味,若有似无的缭绕,一会儿有一会儿没的拂过你的脸颊,像一位温柔又清冷的少女,蒙着面纱看着你,是慕容霜宁喜爱的花种之一。
齐烈一进到房内,便看到了房内的另外两个男人。一个白衣胜雪,气质出尘,坐在床沿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环抱住自己坐在床上垂着眼眸看不清面容的蓝衣女子,一个自顾自和自己在棋盘上对弈,手执一枚黑色剔透的棋子,在阳光下划过一抹光亮,很是认真的模样。
两人皆是看了他一眼,就移开视线,齐烈不由道:“你们怎么在慕容霜宁的房里!”还这么这么早!
风曜和宇文昭俱是没什么反应,一副压根儿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
倒是抱住双腿坐在床榻上的蓝衣女子抬眼看向齐烈,漂亮的桃花眼闪过一抹惊讶的光:“阿烈?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声音轻柔,少了平日里的挤兑互损,倒叫门口处的齐烈心湖涟漪微荡,还不待他嘴角上扬至一个他自认为很有翩翩公子风范的弧度,他的脸色忽然沉下来。
“慕容霜宁,你这女人真是有够能作践自己的!”这话是齐烈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慕容霜宁一脸不解,不明白他好好的又发什么疯,就见他快步走到她面前,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手掌,手心里静静躺着一颗药丸,带着浅淡的清香,想必制作此药的药材不会差了。
霜宁闻到眼前这药散发的香味,都不禁精神一振。她愕然地看向齐烈,隐约意识到什么,果不其然,齐烈不客气的骂声在房里响起:“你这女人,我就去制个药才几天不见你,你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我再晚一点来,你就等着高烧一天一夜吧!”
慕容霜宁微敛眼眸,眸子是淡淡的失落,啊,她身为医者,连自己的身体都没能看顾好,真是无能呢……她的唇边溢出一抹嘲讽的笑,优雅的带着淡淡的忧伤。
风曜眼眸有些加深,狭长的丹凤眼眼尾很长,此时垂下遮住了他眼睛有些暗沉的光。是他疏忽了,忘了给他的小姑娘找个医师看看,以后,他绝不会再犯。他眼底一片黑沉沉的像骤雨来临前的云色,极快地掠过,眼里风云平静下来,什么也没有说,轻轻抚着霜宁柔美的发丝,眸色温柔。
宇文昭握住黑色棋子的手依旧很稳,面色平静,像是什么也不在乎,只是看着那一片红色很是扎眼,不,确切说来是扎心,叫他的心都疼了。
到底狠了狠心也没能狠下来,无奈在心中叹道:他真是欠了她的。
终是没抑制住心下的担忧问了一句:“她怎么样?”
明明……她那般儿戏的拒绝了自己筹划已久的求婚,他理应生她的气的,可浑浑噩噩熬了一个夜晚,翌日仍然想要待在她的身边,仍然顾虑着她的感受,想着她会不会很难过……
带着意草的清香气味的小巧的药丸进入她的嘴里,她下意识的吞咽下去,唇齿留香。清爽的感觉即刻延至全身,她的意识也不由清明许多。像他们这样级别的医师,所制的药见效是相当的快速,是寻常医师根本没法比的。
“服下这个有意草成分的药丸,算是勉强吧……”
勉强不用那么忧心你……齐烈的声音在霜宁头顶响起,她抬眼看了看他如玉的面庞,撇了撇嘴,有点委屈的想哭。也不知是不是昨天一连串的事情压的她心理实在脆弱,一点儿也不想坚强起来。
齐烈被她委屈的红了一圈的眼睛吓得不轻,不是吧,他这么容易就惹哭人家小姑娘了?
“别别别,你别哭。我……我……我不该那么毒舌……”齐烈手足无措的样子落在慕容霜宁眼里,她不禁有些好笑。
本来不想哭的,可是看着他好担心自责的模样,她的泪无端就落了下来,划过绝美的侧脸,漂亮的桃花眸水光潋滟。
可把齐烈吓得在心里直骂自己语气太过严厉,嘴巴太毒,不知所措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半天不知说什么好,长这么大,他还没哄过姑娘呢!
“慕容霜宁你别哭,我把我私库存着的那株千年绿昔,万年金子桔给你。”齐烈半晌才无措道,一边说一边看向她绝美的脸,注意她的神色,这小祖宗可别再哭了,他可是把他的私库里的药材都搬出来了,每说一样他的心都在滴血!
“我还要桃源魅花妖!”霜宁一下收起了眼泪,俏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语气急急道。
这烈小子平日里可没这么大方,这等万年难遇的神药她可得再狠狠敲诈一笔!
不只齐烈脸上出现茫然,就是一向温柔,翩翩公子的风曜也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眼中是止不住的好笑。
谁料,刚刚还在落泪的让人心碎让人心生恻隐的绝美女子忽然画风突转,狮子大开口。
宇文昭的唇边溢出无奈的笑意,她呀,总是这般叫人没法真正生她的气。他好生无奈的摇摇头。
蝶语更是直接笑出声,她这个主子啊,就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人!瞧瞧,平白得了两件可遇不可求的宝贝药材,居然还狮子大开口要桃源魅花妖!那可是真真难求的宝贝啊!多少人一代一代传承下去见都见不了一次的千百年难遇的药材啊!
“你给不给!”被慕容霜宁的美目瞪了一眼的齐烈能怎么办?想他一个医宗隐世大家的未来继承人何曾沦落如此!他无可奈何的在心中叹息,认命一般道:“大小姐,小祖宗,我给,我给还不行吗。”
语气之无奈连蝶语这小丫头都忍不住捂嘴偷笑,齐烈公子也太宠主子了,这么难求的绝世药材出手就是三株。主子不得乐疯!还有她的小主子也太黑心肝了一点。
“黑心肝”的慕容霜宁满意的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嗯!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以后你就跟我混了!我罩着你!”
她拍拍胸脯,眼睛亮亮的看着齐烈,狡黠的桃花眼弯成一对月牙儿,带着一点儿不自察的魅惑,一脸的小人得志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齐烈哭笑不得的看着面前的古灵精怪的少女,气也不是骂也不是,假装语气惊疑道:“你罩着我?小爷我罩着你还差不多呢!”齐烈不服气的哼哼,眼里带着很深的笑意。
两个人打打闹闹,还不忘去席卷蝶语手里的白玉卷……
另一边。
韩灵眼色沉沉的端坐在梳妆台前,姿态优雅美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即使一夜不曾合眼,却也并未见到丝毫憔悴疲惫。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似乎看到了那个出嫁前天真烂漫的女子的模样,许久许久,不发一言。
过了不知多久,她只身一人穿过长长的走道,漂亮的眼睛里似闪过泪光,沉静端庄的容颜在岁月里并没有被磨灭,只有心它千疮百孔。唇边挂着微笑,来到一间暗室门前。
听到脚步声,里面的人警惕小心的问道:“谁?”他的声音入耳那般熟悉,有多久没有听见了?韩灵嘲讽一笑,那笑依然优雅美丽。
“是我。”伴着冰冷的声音落下,端庄灵秀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看守宇文昌的人立刻跪地:“拜见太后娘娘!”然后马上为这位容貌气度皆是出众的太后娘娘点燃了牢房内壁一侧的蜡烛照明,神色恭敬。原本光线很是一般的牢房内顿时大亮。
宇文昌抬起眼睛,看向当朝这位年轻的太后。她还是那么漂亮,此时神情冰冷却叫他不敢直视。毕竟,这一刻的他已经沦为阶下囚。而她,是朝中尊贵无比的太后娘娘。
他和她的博弈,他败了。
韩灵的红唇一张一合,吐出冰冷的语句:“宇文昌,你还有什么遗言?”态度冷漠,一身狂傲。
天之骄女,只要没有被扼杀,就一定不能掩其风华。而他,没能扼杀韩灵,如今落在她手里,成为一只随时可以被她碾死的蚂蚁。
“韩灵,你我夫妻数载……”宇文昌还没开始打感情牌,先前为韩灵掌烛照明的狱卒在她冰冷的眼神示意下,几个用力的毫不留情的巴掌将宇文昌打得掀翻在地,吐出一口血,好不狼狈。
可怜的宇文昌昨儿才被儿子身边的那个气度不凡的漂亮小姐的侍卫打得狼狈,今儿又被韩灵用同样的手段整治。果真是最毒女人心。宇文昌在心底这般想着。韩灵款款朝他走来,他以为韩灵这个女人念着旧情要拉他起来不敢继续造次,然后继续像以前少女时期天真烂漫时候的她那般讨好他,就要笑出来,狠狠碾在他背上的力度却提醒着他什么叫做现实!
“你也配提我们夫妻数载?”红唇里吐出的字句冰冷,碾在他身上的力度不减反增。优雅的笑声里透着浓浓的嘲讽,叫宇文昌的一张脸青了又红,红了又紫,别提多好看了。
“宇、文、昌……”她一字一顿地念着他的名字,声音低沉好听透着无尽的冷漠,一如他当初对她那样冷漠,不过他可比不了她心狠。
唔……韩灵笑着,那笑张狂,眼里是流转的光,脚下更是不留情。“啊……”一声惨叫,她仿佛听到了肋骨断裂的声音。哦!她今儿出门前好像不小心换了鞋跟最尖、最锋利的那对鞋子,不过她可不是故意的。
她慢慢移开踩在男人身上的脚,看着他这幅连还手都不敢,估计是知道自己最终处境了的怂样,她还真是失了碾压他的兴致。跟这种人动手,真是有够无趣的。
宇文昌终于明白他如今已经不是高高在上、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了!而是一个任人肆意凌辱的阶下囚!
而他曾利用曾不屑的妻子,也能将他踩在脚下!
他心里憋屈觉得这样屈辱的活着不如死了算了,可是他骨子里是贪生怕死的比起死去他更情愿屈辱的活着。
韩灵没有再对他动手,看着他的眼神是那样睥睨不屑,冷傲无双,就和那天见到的儿子身边的那个眉眼冷漠的小姑娘一样,都像是在无声的嘲讽他。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一样,多看一眼都是污染了眼睛。
他不甘地咬了咬唇,手脚并用的往角落缩去。韩灵就那么站在原地,静静的欣赏着他的丑态,面上无悲无喜,很是平静,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可怜昔日作威作福的宇浔一代帝王,现如今缩在角落里像个鹌鹑,头埋得低低的懦弱得屁都不敢放一个。韩灵看着这样的宇文昌,嘴角的笑容愈加嘲讽,也愈加美艳。
一道黑色身影款款半跪在她身前,询问道:“太后娘娘,您决定如何处置这个人?”面庞俊美如玉,身姿挺拔,手握利剑深深插入牢房冰凉的地里,剑眉一片坚毅,是自小守护她的暗卫韩七。
她看了看跪在她面前的暗卫,红唇微张,眼神冰冷,整个人散发出高贵冷艳的气息,下令道:“杀了吧。”声音轻飘飘的,浑然不在意的模样,轻易就决定了这个祸害她半生的男人的下场。“别让他死得太容易。”她最后这般补充道。
“是。”韩七的声音冰冷而无情,为主子贴心打开了牢房的门,嘴上不忘叮嘱自家主子回去记得用早膳,目送主子离开的身影后才看向趴在角落里装鹌鹑降低存在感的宇文昌,嘴角露出冷漠嗜血的冰冷笑意。
韩灵一个人走在回宫的路上,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看着晴朗的碧蓝天空,觉得心情也是如此醉人,很是轻松愉悦。
她恨的人是一国之君,用朝中那些老古董的话说这种行为就是大逆不道。可那又怎样,她恨宇文昌负了她,从不掩饰。
即便他贪图她的美色,召她侍寝,她韩灵也有脾性,不去!谁爱去谁去!反正她的父亲是权倾朝野的右相,对她很是疼宠,她又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她韩灵,不愿委屈自己!
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一辈子也没有雪恨的机会了。但,她生了一位好儿子,不——更确切的说,是儿子昭遇见了一位好姑娘。
想到这,她唇角弯起,心思转到那位爱穿蓝色衣服的漂亮小姑娘霜宁身上。
是她,给她韩灵以及儿子宇文昭带来了好运和希望。儿子中的困扰她多年的毒解开,身体恢复健康,登临帝王。
而韩灵……她的眼角带有湿意。霜宁为她做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韩灵微笑着,感念她把皇帝交给她处理,感念霜宁为她去欺负后宫妃嫔。慕容霜宁欺压后妃,肆意妄为,惹得很多很多骂声和怨气,都是为了她韩灵啊!
这一次……韩灵的眼睛泪光闪动,泪盈于睫。她一直一直渴求的狠狠把宇文昌踩在脚底下羞辱的机会,那个小姑娘都记着,把人给她送了来。女子眼里泪光闪闪,越聚越多。
她的行为虽然会受人谩骂,却让被关怀的人备觉温暖。
对这一份独特宠爱简直拒绝不了,甚至无比眷恋,想要一直一直留住这份在乎和关怀。
她真的感谢,很感谢很感谢慕容霜宁的出现,像初见时的磕头谢恩,她毫不觉得丢脸献丑。应该的。应该的。
韩灵微笑着,韩十九总是觉着她和阿昭太过放任霜宁,让她太过肆意妄为,劣性难改。在她看来,她只是有一点儿淘气而已,哪有韩十九说的那么夸张。虽然她偶尔会打趣霜宁那般整人玩不淑女,但她哪里愿意真的去生她的气,阿昭的心思想必也是一样的。
那样好的女子,能有幸做她放在心上的人,谁还愿意真的去生她的气,真的去和她计较呢?
韩灵含泪微笑,以后她就把那姑娘当自家亲闺女护着了,连她儿子宇文昭都得往后排!
韩太后娘娘就是这么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