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霜宁望着天边高悬的紫月,在心底道:
“师傅……”
“还好吗?”
另一边,忆锦推开窗户,紫色的月光洒进来,满室清辉,她倚窗望月,绝美的脸在月光下似乎变得柔和了一些,轻声道:“小霜儿,要好好的。”
“连着我的那份幸福,一起。”
月光下她嘴角的笑那般空荡、虚无,带着掩不去的哀伤。
强强对峙
“师傅师傅!”
软软的孩童特有的声音叫霜宁的心都要跟着化了。
“怎么了?”
慕容霜宁微笑看着跑进来的时渊,眉眼弯弯的样子看上去很温柔。
小时渊在师傅面前站定,原地缓了缓才抱上霜宁的手臂拉着她往外走。
这时蝶语正好端着茶水点心走进来,问道:“主子这是要去?”
慕容霜宁笑了笑,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
别问她呀,她也不知道。
在蝶语好奇的目光下,小时渊一边继续拉着霜宁往外走,一边说:“到了师傅就知道了,师傅你一定会喜欢的。”
霜宁浅笑,任由他拽着自己出去。
“梅,有清高、傲然、遗世独立的美好品质,乃是最好的花。”
“诶——李兄此言差矣,像那菊,像那莲,可不见得比梅差。”
“哈哈哈……个人有个人的喜好,李兄王兄就莫再争辩了。”
“……”
进到三个苍劲有力的黑色大字勾勒出的牌匾——悠然居,霜宁左瞧瞧右看看,好奇极了,见到有人在拨弦弄琴,有人在斗诗,还有人在为看法不同争执,最吸引她的,就是那副摆在有着垂柳的窗边的黑玉棋盘,通体漆黑,是无比幽深的墨色,带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每一颗小巧的棋子都打磨得很光滑,透亮且颜色纯正,霜宁一眼就喜欢上了。
瞧见霜宁欢喜的神情,小时渊也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白白的一排牙齿都露出来,很是可爱。
慕容霜宁本就气质出众,今日她穿了一件水蓝色广袖,下裙摆以及裙底是白色的,蓝白相映,给人一种优美淡然的高贵,整条裙身还有亮彩的点缀,像是细碎的星光落在上面,叫人移不开眼。再加上她身边站着一个长相精致的小男孩,一张小脸能把人的心都萌化了,更是引人注目。几乎全场的人都把目光投到二人身上,小声议论着。
“天哪!那名女子好美!”
“她身上的是‘蓝梦星光遇’,霓裳阁近段时间推出的主打裳衣,据说拍卖得手的人身份很是神秘……”
其实霜宁身上这件裳衣是宇文昭送的,他知道霜宁爱极蓝色,爱极星辰,特意为她购置的。
不过很可惜,慕容霜宁并不清楚一个男子送衣裳给女子是什么意思,只是美滋滋的收下,想着又有一条漂亮裙子可以穿了。时清还为此笑话了宇文昭好一阵。
众人议论的时候,慕容霜宁已经迫不及待地对那副精致的黑玉棋盘伸出了“魔爪”!
“姑娘是想要在下的棋盘?”翩翩的男声响起,眼前出现一片黑色袍摆在晃动着靠近。
慕容霜宁手一顿,有些懊恼地缩回了“魔爪”,她怎么看见棋盘就失态了呢?这可是别人的东西啊!
她抬眼看去,见到一个剑眉星目的黑袍少年,年纪看起来大不了她多少,周身的气息有些冷,面容俊逸。
见到不熟识的人,慕容霜宁的俏脸也冷下来,周身的冰寒比起那个黑衣少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点头,礼貌询问:“公子可否将棋盘卖给我?”
黑衣少年轻笑一声,戏谑道:“我为什么要把棋盘卖给你?我又不缺钱。”
他觉得面前这个冷冰冰的少女很好玩,想逗逗她。
霜宁优雅一笑,端起了名门淑女的范儿:“那不若我与公子比拼一番,若公子输了,便将棋盘赠予我,如何?”
那自信满满、神采飞扬样子叫司马舟喜欢极了,像是终于遇到对手的野兽,露出了凶狠的獠牙:“好,那我就同你比一比!”
慕容霜宁周身的气势都发生了改变,一下子变得凌厉肆意,眉眼间透出不羁,下巴轻扬,那样子像极了高高在上的女王。
司马舟勾唇一笑,黑瞳划过自信的光芒,在棋盘上,他还从未失手过!
两人分坐棋盘两边,靠近霜宁这一头,通体漆黑的棋盘闪过一道幽光,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小时渊乖乖坐在师傅身边,不给师傅捣乱,他知晓师傅爱棋,所以才特意带师傅来这帝都最好的斗棋之处,听说近日来了一个不得了的少年,棋盘上无逢对手,时渊猜想,约莫就是眼前这位了。
“你先。”
慕容霜宁依旧秉承着良好的强者谦让风范,眉目间显出几分英气。
司马舟笑了笑:“我从不要女人让,”黑色的瞳仁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幽光,他勾唇看着霜宁,声音悠远而沉稳,“你先。”
慕容霜宁也不计较,爽快的拾起一枚棋子落下,眼神明亮而专注。
司马舟打量的目光看向面前女子沉静的俏脸,很快也落下一子,眸底好似变得有些深。
女子黑色的眼眸透亮有神,举止优雅从容,不紧不慢地随着他落棋落下一子又一子,面容沉静,放棋子的手非常稳,不见丝毫慌乱,这淡定的模样倒是叫司马舟的眼里添了一抹欣赏。
一个多时辰过去,彼此都有些心惊。
最后一子落下,两人垂着眸子久久无言。
居然是……
平局!
这对于两个心高气傲的少年来说,实在是太过于震撼。远超于同龄人的棋艺一直是两人心底的骄傲,但今日……
再度抬首,彼此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不可思议以及惺惺相惜的意味。旗鼓相当的对手,最有较量的感觉。
慕容霜宁优雅大方的一笑,率先打破了沉默:“公子如何称呼?之前是我失礼了,没想到公子的棋艺竟这般精湛。”
司马舟勾唇,眼底染上点点笑意:“在下司马舟,姑娘也不差。”
霜宁微微一笑:“我叫霜宁。”并未透露姓氏。
忽然人群传来一阵骚动,他们循着人声嘈杂的地方望去,霜宁发出一声惊呼。
“阿昭?你怎么在这?”
慕容霜宁惊讶地看着来人,一袭大红色衣裳,衬得他如玉的面容愈发精致,玉树临风,好一个俊俏儿郎。
此时他唇边挂着春风般温润的笑意,眼睛盛满了星辰,朝霜宁走来。
霜宁冲他笑了笑:“你穿红衣,也挺好看的嘛,”她弯眼一笑,“比师傅逊色那么一点,”
她的声音里带着调笑的意味:“不过也是难得的红衣美人儿。”
宇文昭见面前的女子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漂亮的桃花眼仿佛融进了世间最绚烂的风景,美极。
她却犹不自知,无意间她已成了别人眼里格外美好的风景,足以媲美那梧桐叶落的伤感美,那浅金阳光带来的希望美。
宇文昭轻声闷笑,柔声唤道:“霜宁——”
慕容霜宁有些迷茫地看了看他,下意识问了句:“怎么了?”总觉得有点奇怪,霜宁在心里说。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今日的宇文昭不论是看她的眼神还是和她说话的声音,都温柔的快要挤出水了,十分异于往常。
“你跟我出去一下好吗?”
“哦。”霜宁跟在他身后离去。
小时渊和欧致紧随其后。
目送霜宁离去的背影,司马舟默默在心底说了句:
“来日方长——”
“霜宁。”
另一边。
慕容霜宁看着一箱箱精心为她准备的上等好药材,眼睛放射出光芒。
在她准备去给她的好朋友一个大大的熊抱时,好听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喜欢吗?”
霜宁开心的直点头,就听见一声轻笑,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除了这些,还有绸缎、地皮、商铺、薇票。”
霜宁一愣,听见他继续说:“绸缎千匹,地皮百处,商铺万间,”然后她听见宇文昭笑了一声,“薇票……你想要多少都行,用我的名头,随便支。”
霜宁不解的歪头看他,疑惑的开口:“可是我不缺这些啊。”
宇文昭笑了笑:“这是聘礼,你还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一定满足你。”
霜宁看见他又笑了,连说话的声音里都透着笑意:“我们成婚之后,我的东西都归你。”
霜宁偏头。阿昭今天好像特别爱笑,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她自动过滤掉宇文昭话里关于“聘礼”、“成婚”的话,反应慢半拍地想着。
等她反应过来正要开口,却落入了一个带着好闻的龙涎香香味的怀抱,男子强有力的心跳声撞进了霜宁的耳里,她一时怔住了。
宇文昭无比期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霜宁,我喜欢你,你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娘子吗?”
“我所拥有的一切都给你,包括我的江山。”
“我以江山下聘,你可愿与我共余生?”
他以江山为聘,聘这天底下最美好的女子做他的妻子,此生不渝,万世不负。
啊?慕容霜宁听到这话彻底蒙了。
他说什么?
她抓住“嫁”这个字,立刻就给出答复。
“不行。”
开玩笑,慕容一族嫡系血脉唯她一人,怎么可以嫁?定然是男方入赘慕容家了。
“霜宁,你……”
宇文昭的笑凝在脸上,他怎么也没想到霜宁会这么干脆利落直接的拒绝他,她……是有喜欢的人了吗?他还想着她要是不知所措的话就先把她拐骗到手成亲再说,反正他会好好对她的,她不喜欢他也没关系。
他转念一想,难道是因为慕容家族的血仇未报,她身为嫡系最后的传人不能谈婚论嫁?
宇文昭的表情肃然起来,他就是把持了朝中局面,身为帝王应有的手段势力都完备了才来向霜宁表明心意的。这时候的他,已经拥有守护她的资格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处处受到桎梏的宇文昭了。
所以他来追求他日思夜想的人儿了。
他对霜宁说:“我已经稳定了朝中局面,你要的人都已经控制住了。当年慕容老家主谋反一案的参与人以及沈溪和他的继室。平冤翻案随时都可以”
他每说一句话霜宁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直到听见“平冤翻案随时都可以”,霜宁才回过神,俏脸沉的已经可以滴墨了。
“带我去。”
宇文昭看着霜宁难看的神情,到嘴边的话终究没有出口,以最快的速度带她赶往目的地——沈府。
一箱箱装满真心真情的礼物被遗弃在冰冷的地面,旁边散落一地的碎暖,而温暖与它们无关,仿佛被人抛弃一般,只能孤寂的停留在原地,期许那人回头。只余女子手指残留的温度,证明她曾来过。
路上,慕容霜宁神色淡漠,漂亮到极致的桃花眼如冰似雪,极致的美蕴含着彻骨的冷,彻骨的冷里透着看透人世间寒凉的冷漠。
冷漠到极致是高不可攀的距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