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以武立国,举国上下习武之风盛行。修习功夫,粗浅的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练武到高深处,更曾有人突破身体极限,返后天入先天。先天之能已经颇为强大,可以与修仙的天人相提并论。只不过先天之后的武人还是更注重人体本身能力的开发,天人更注重对道法、天地的感悟。先天一途,讲究以武入道、以武证道,肉身通玄之后,一样可以白日飞升,成为真正的神仙之流。
“主公威武!”神策卫众人见状,拳击左胸,齐声欢呼。相比之下,对面疾风乌羽这三四十个人更显得人单势薄。“先天境界,”冉闵微仰起头,轻声道“没想到你身居高位多年,这武道一途却一直没有放下。能有今日的成果,可喜可贺。”他说话的同时,用右手捏碎了自己左手尾指戴的一枚绿色戒指,紧接着又说到“可是这又如何,说句托大的话,今日如我执意要走,这里依旧没人能拦住我。”声音不大,但是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狂妄!”神策卫中一骑抢出,迅速来到姜延信旁边,怒视冉闵,道:“只不过是运气好,让你在我们大军到达前从皇宫中逃出来了而已,你还真当自己是当代战神、在世神仙了?还是说你当我们这些神策卫是泥捏的摆设不成?!口出狂言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
姜延信倒是神色依旧,不见一丝怒容。他平静说道:“来的路上,我见到了张子房。他认定了你是天人,并且对这个结果很震惊。只是四弟,我很好奇,若他推断的是真的,以你天人的修为,当年却为何没有选择带绛雪走?以天人的傲气,这些年你又为什么甘愿做延平的走狗,为他东奔西走?如果是因为绛雪的缘故,那为什么皇城被破之时,你没来救下她,任由她与延平共赴黄泉?”冉闵又一次陷入沉默,目光直直地盯着姜延信,冥冥之中有一股强大威势从他身上喷涌而出,煞气、杀气、死气不一而足。
姜延信眼眸深处流露出兴奋、期待之色,毕竟高手也难耐寂寞。他成就先天后还没有遇到像样的对手,现在的冉闵的出现对他来说绝对可以算是个意外的惊喜。然而还没等到他动手,方才在他身边发言的神策卫却已经催马上前了。“在下神策卫都尉李邦海,久仰侯爷大名。有您这样的高手在前,李某心痒难耐,想向您讨教几招,还请侯爷不吝赐教。”冉闵没有说话,只是随意扫了他一眼,就又看向了姜延信。
姜延信有些无奈道:“这是我在戍守南疆时收的义子,平日里被我宠坏了,性子比较毛糙。他跟过几个师傅,也在我军中学过一些手段,不过在你面前倒是有些班门弄斧了。”虽然他真的想和冉闵放手一战,但是他现在就是雷火军甚至整个南疆的精神图腾,除非有必胜的把握,否则还真是不能轻易出手,以免动摇军心。
“高处不胜寒呐!”想到这里,姜延信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接着又对冉闵说道:“现在的年青人,有点本事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烦请四弟帮我教一下这小子,也好让他知道知道咱们当年四大金刚的名头也不是大风吹出来的!”冉闵面无表情,没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静坐于马上,仿佛在等待什么。
这时他后方一匹快马驰来,到与冉闵并肩处才停下来。马上人扬声道:“兵对兵,将对将!侯爷,这调教小孩子的活还是咱们这些粗人来吧,免得被人笑您以大欺小!”冉闵嘴角微微翘起,不用看来人,在此刻赶到,还这般懂他心思的不是黑子还能是谁!
姜延信同样认出了来人,脸上随即露出玩味笑容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那个摸哪哪炸的敕封的小黄门到了!这样也好,邦海,放手去玩玩吧,顺便见识下“粗人”的本事,学学该在哪粗!”
李邦海听到这里哈哈大笑,催马上前,在距离黑子三丈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大声道:“我是雷火军神策卫都尉、伏波将军李邦海。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就是皮糙肉厚、有把子力气还扛揍,所以现在搏了个诨号‘杀千刀’。我的陌刀之下从不斩无名之辈,”说着话,“杀千刀”单手抬起陌刀,刀尖直指黑子,“来者何人?”
当黑子在看到姜延信的时候还能保持冷静,但是当听到“敕封小黄门”、以及加了重音的“粗人”的时候眼里就已经充满了煞气。
曾经的黑子是皇城内羽林军中的千牛卫中郎将,负责守护明帝姜定野及整个皇宫的安全,只因青春年少、久居宫中,时间一长便与后宫中一位女官暗生情愫。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皇宫大内这种处处充满流言蜚语的是非之地。于是这俩人被人诬告有逾矩行为。当时正值明帝驾崩,举国服丧期间,姜延平新帝登基,闻之大怒,下旨将二人一同棒杀。黑子为保女官性命,下狠心自宫明志。新帝念在黑子身具异能,平时也无分毫行差踏错,并且当时并未找到两人苟合的真凭实据,所以没再继续追究。到后来宫中争宠,再起纷争,牵出此事辛密,最终才得以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但是黑子残缺之人却是不能再做羽林侍卫,姜延平继位昭帝后,下旨敕封他为小黄门,可以参知政事。但黑子已经无意再留宫中,几番请旨后,最终得了恩准,于是改名换姓、投身沙场,以了残生。女官感念他的一番心意,在黑子离宫后便入宫内皇家观做了道姑,终日青灯香火相伴,为黑子念经祈福。此时听得这一声“敕封小黄门”无疑是再次揭开黑子结痂的伤疤,一句“粗人”更是让胸中他杀意沸腾。
强自压住心中的怒火,黑子沉声答道:“疾风军乌羽营都尉,黑泽良平。”言罢,亦是抽刀相向。二人相视片刻,同时刀尖向下斜指,拨马向本方跑开。二马相距约八十丈时,二人又几乎同时拨马回冲。原来这二人是想要尽兴一战。
只见二马相距约一丈半时,李邦海突然刀交左手反手握刀,随即右手猛拉,左手顺势前推,几乎是贴着黑子的马鞍势大力沉地横扫了一刀。雷火陌刀规制七尺,本就极长。而李邦海手中这一柄更是长逾一丈,这么短的距离,偏又斩出这么突然的一刀,就连冉闵都觉得意外。好个黑子,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气沉丹田,硬生生地在马上使了个千斤坠,使得他胯下战马猛地一个趔趄,黑子紧接着又使了一个铁板桥的招数,躺在了马背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刀就顺着黑子的胸甲,贴着黑子的鼻尖,扫了过去。李邦海见到这一刀被躲了过去,右手顺势抓住刀柄,左手用力向怀里一带,手腕一抖就斜斜地劈下了第二刀。这时黑子还没来得及起身,听得左侧有风声响起,就知道不妙。危急关头,听声辩位双刀出窍,用力向后方刺于一处。“叮”的一声响,双刀抵在陌刀刀背的血槽上,使得陌刀下落的势头为之一缓,黑子趁机滚鞍落马,逃出升天。
“噗哧”一声闷响,即有战马悲鸣,众人只见二马错蹬,李邦海拨马回转,毫发无损,而黑子则狼狈地半跪在血泊中,旁边是马的死尸和它的内脏——这一刀将战马从马鞍后一劈两半。这是何等力量!
神策卫一方兴高采烈,大声欢呼。黑子慢慢站直身形,满脸血污下看不清是何表情。
李邦海潇洒地一甩手腕,将大刀扛在肩上,得意洋洋地看向姜延信。姜延信依然不疾不缓地说:“怎么样,老四?看得可还尽兴?不过这样的猫鼠游戏还是让它早点结束了吧?交出那个孩子,我保你们平安回到西域。你我之间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话音刚落,黑子抢先答道:“王爷,末将可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呢!未见生死,胜负不分!”姜延信轻哼一声,并没有看他。李邦海见状说道:“既然你不识抬举,那本将军就送你上路!”言罢纵马前冲,刀锋直指黑子。
黑子深吸口气,身形不动,双目微眯。生死一线间本有大恐怖,但黑子此时的状态却有关些怪,眼看着李邦海向自己攻来,心中却是不惊不惧,异常平静。他发觉自己突然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耳中响起的是自己体内血液流转间,有如长江大河般不停奔涌的的哗哗声,而且响声越来越大,充盈脑海。此刻在他的眼中,李邦海的动作越来越慢,他甚至相信自己可以推算出陌刀接下来的运行轨迹。
在其他人看来,却是黑子突然停了下来,仿佛是被刚才的一刀吓傻了,木头桩子一般原地不动。乌羽中有人见状按捺不住,要上前帮忙救险,却被冉闵伸手拦了下来,“别轻举妄动,打群架咱们现在可没有一点优势!再说黑子可不一定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