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早出觅食的鸟儿还尚未归巢,一个赤膊的少年已经站在小院中开始了每日必做的功课,黑叔这十多年来的调教已经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站桩、挥臂、出刀,每一次动作他是都一丝不苟地完成,颗颗汗珠顺着他古铜色的肌肤滴滴滑落。整整一个时辰,少年中间没有停下来休息过一次。
“吱呀!”木门轻响,海龙从东厢房中走出来,伸了个懒腰,对少年微嘲道:“江小子,你起的可真够早的,不过你这么一个劲儿傻练,难不成还想成为修士中武林高手吗?怎么说咱们道家修仙讲究的都是些吐纳炼气的功夫,那可不是光凭你打趟拳,站个桩就能修成的。”
江流儿听了这话,并没有气恼,而是坚持斩完了最后几刀,回刀入鞘后方才对着海龙笑呵呵地说:“师兄教训的是,只是我只会这些舞刀弄棒粗浅功夫,我黑叔也只教了我这些,我觉得自己没事练练,能够强身健体也是好的。师兄常年修行,又多得仙长指点,不知道您方不方便露两手,也让好小弟我开开眼!”
江流儿这几句话直直说到了海龙的心坎里,毕竟都是少年人,再怎么早熟稳重也还是喜欢听别人夸讲自己的。海龙当即清咳一声道:“吐纳炼气可不是光摆几个姿势就行的,还要配以相应的法诀才行的,这个就体现出每个人的天赋了。像咱们这些杂役也只能学些粗浅的心法、口诀,真想要学得长生之术还是要投入宗门,拜得明师才行!我看你江小子还算虚心,就先简单教你个吐纳的法门,等你真学会了,有了气感就算是与大道有缘了!”
这江流儿可没想到海龙这么容易就会将修仙法门示人,当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海龙见他目光微滞,以为他是开心过头了,心中更是得意!
“嗯嗯,成何体统!修道之人当先修心境,不以物喜,不以已悲,你这般毛躁,将来如何能修得大道?”海龙故做威严,说道:“听好了,法不轻传,我只说一遍,能记得多少,能悟得多少,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江流儿听到这儿,赶紧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漏掉海龙即将说出的任何一个字。
“舌抵上颚津自生,神水三咽归丹田。气随意转定周天,百脉调平心自安。”海龙说完就停了下来,江流儿这边等了一会儿,看他没什么反应便忍不住道:“这就完了?”
“完了!”
“怎么就四句?”
“什么叫怎么就四句?你以为这吐纳心法是江湖先生说书吗?要不要我给你上点水果茶点伺候着?”海龙声音渐大,“再说了,就这四句,你现在能悟透就不错了,须知贪多嚼不烂!好好体会吧你!”说完,也不管江流儿是否记住,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江流儿独自杵在原地,可着劲回忆、体会刚听来的法诀。
……
半个时辰过去,江流儿这边收获甚微,苦苦思索之下,眉毛都挤到一起了。这时一道金光直奔他面门而来,直到他鼻尖前才堪堪停住,随即爆成一团金光。江流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
“格你…..”他缓过神来,下意识地就要爆个军中粗口。
“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发疯!你当我外事院是什么地方,是善堂不成?赶紧给我滚过来!有事安排你去做!”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江流儿硬生生将剩下的几个字咽回到肚子里。不仅是因为他感受到了仙家手段的神奇,更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昨天他才见过的刘师叔,那个外事院三大巨头之一的刘主事!
江流儿当下一路小跑,凭借前一天的记忆,急急忙忙地来到刘师叔的偏殿之中。
“刘师叔安好,弟子来了!”江流儿对着刘师叔学着昨日海龙的样子施了一礼,恭敬道。
那刘主事依旧在伏案忙碌,仿佛从未后从案后离开过一般,只听他不咸不淡地说道:“听海龙说,你一大早便在院子里耍把式,怎么着,想要在这正一宗卖艺啊?”
江流儿略窘道:“是小子孟浪了。以后再练功的话,我会尽量在合适的时间,挑个人少的地方练习,保证不会再打扰到别人了。”
刘主事不置可否,接着道:“海龙说看你练刀还是有模有样的,既然如此,我给你安排个好活儿。昨天让你吃饱的膳堂你还记得吧?今天他们来报,说需要个人去打打杂,就你吧!”
江流儿自然没什么意见,当下谢过刘主事,便径直去了膳堂。
……
“你小子是新来的吧,之前没怎么见过你呀!啧,这小身板没什么肉啊,看样子你不是什么世家子弟吧!再看你的穿着打扮,嗯,应该也不是正一宗的正式弟子吧?还随身背了把刀,”膳堂后院,一个身形高大的精瘦汉子,靠在门框上,边吸着鼻烟儿,边俯视着江流儿说道,只见他大手一伸,“噌”地一下将江流儿的长刀抽出,反手一横,伸出长长的舌头在刀身上舔了一下,“嗯,凡铁,但是沾过人血,”说着话,仿佛意犹未尽一般又舔了一口,接着道:“还沾过不少,嘿嘿!味道不错!”他一边说,还一边舔了舔嘴唇,一幅回味无穷的样子!
江流儿感觉自己额头冷汗冒个不停,头发梢都竖起来了,这个人看起来太邪性了,要不是这里还是正一宗,他几乎就要大叫出声了!
“看给你吓得,真没见识。”精瘦汉子斜着眼瞥了江流儿一下,随手一掷,“当啷”一声,利刃归鞘,他整个人也没了刚才的精神头,懒懒地往台阶上一坐道:“小子,这刀,你会用吗?”
江流儿强自定了定神,大声道:“会用,黑叔教过我,而且教的全是战场上杀敌的本事!”
“哟,说的挺厉害,呆会给你个表现的机会,你可别玩砸了!”精瘦汉子笑容玩味道。
江流儿此刻已经完全镇定下来,向那汉子大方行了一礼,道:“请问大叔,咱们这的管事的在哪里,我得过去报个道!”
那汉子哈哈大笑道:“你一个小毛孩子叫我大叔?哈哈,好,好一个大叔!”精瘦汉子又笑了一会,才道:“这膳堂之中我最大,你听我的就行!你会用刀是吧?那你看到时那些没有?”精瘦汉子手指一伸,指着墙角的一堆墨绿色树枝说道:“用你的刀把那些全切成筷子长短就可以了,听明白了吧?”
江流儿见那些树枝并没有多少,便没当回事,拍拍胸口道:“没问题,大叔!对了,我叫江流儿,不知大叔怎么称呼?”
那汉子拍了拍屁股并不存在的尘土,站起身道:“你就叫我八叔吧,虽然我的岁数当你爷爷都绰绰有余,哈哈!小子,好好干,干完了八叔请你吃饭!哈哈!”说完便转身走了。
江流儿也没在意,全当他是说胡话,至于说八叔是不是占了自己的便宜,他完全没放在心上。当下甩甩手腕,走到树枝堆前抽刀便砍。只听他“哎哟!”一声,这刀就脱了手了!
“这是什么树,怎么这么硬,根本砍不动啊!”江流儿将刀捡了回来,一边甩着被震得发麻的右手,一边奇怪地绕着树枝堆打转。
“那是若木。物如其名,它是九阴山一带的特产,长得似木又似藤,枝液可以入药、炼丹,枝干可以代替地炎炼器,但是它质地坚硬,不易处理。而我看重的是它焚烧时产生的特殊香气,用来烤肉端的不错!”那八叔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他来到江流儿身后,又吸了点鼻烟,打了个喷嚏后,扔出一物道:“试试这个!”
江流儿也没看清倒底是何物,便下意识地伸手去接。这一下,他却又失手了!那物入手极重,江流儿完全没有准备,只听“扑哧”一声,那物坠地,溅起一地尘土。
“笨蛋!连刀都握不住,还好意思说自己会用刀!你午饭不用吃了!”八叔悠悠说道。江流儿满脸通红,这才看清八叔扔过来的是一把不到一尺长带鞘的短刀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干活吧!”八叔站在江流儿身后,一脸看戏的表情。
江流儿深吸口气,双手用力握住刀鞘,使劲一提,短刀纹丝没动。他脸憋得通红,用尽全力,刀没拿起来,结果他自己倒是一屁墩儿坐在地上。八叔见状大乐。
“看你年纪小,我帮你一次!”说罢,八叔屈指一弹,一道无形劲风击中刀鞘,短刀冲天而起,又笔直落下,刀鞘轻松插入地上两寸有余。江流儿在一旁咋舌,他哪里能不清楚这八叔绝对是一位高人!
“八叔!你能不能教我?!”江流儿眼神火热!
“我就是一厨子,教你什么?做菜?”八叔不置可否道:“你呀,眼下先把这些活儿干完才是正事!”
江流儿不死心,追问道:“我干完了,您能教我吗?”
“那要看你干得怎么样了!”
江流儿瞬间动力十足,来到短刀前,站桩用力,按照自己平时练刀时的手法,总算将刀身缓缓拔出。
“八叔,太沉了,这是什么刀啊?”江流儿持刀在手,累得够呛。
“菜刀!”
江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