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如本来应该感到深切地同情,并对对方报以诚挚的哀伤,死亡论理不该是可以调侃的东西。
当然,缺如也没有要去调侃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脑子里错频似地说出来了这样的话:“这...这也太麻烦了,我的中期报告怕是完蛋了。”
缺如这句话显然是预设了自己一定会帮忙的事实,而却又似乎将一个亡魂受到的伤害与自己的毕业论文期中报告进行了比较。这样的比较有存在的必要吗?或者,这样的比较会伤害到亡灵的内心吗?可是中期报告真的很重要吧,缺如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这样的思索而忍不住产生了或多或少地一些愧疚。
“呃,不过我肯定会帮忙的。”缺如的灵魂如果同样存在着表情,一定是带了几分愧色的尴尬。
“你刚刚说,死后灵魂被害吗,”缺如低下头,手指还因为刚才尴尬的余波而有些僵直地翻动着《居生院札记》的书页,“不常见,很罕见吧,对于灵魂还能造成伤害的通常来说只有灵魂自己了。”书页哗啦哗啦的声音伴随着木女士平稳的呼噜在半夜的房间里竟然显得和谐而温存,“虽然据说是有一些方式能让灵魂魂飞魄散,不过大多数都是妄言诞语,不足为信。等等,这里有个记录!”
缺如小心翼翼地拿过书签夹别好这一页,“这里有个记录大概是说,我们族中的一位老前辈,曾经遇到过和你一样的,也是一个被恶意破坏了灵魂发音的亡魂,这里说你们的发声器一般可以被定义为某种,呃,其实也就是能够发出一些无法检测到波段另一种发声器,损毁它的方法目前有2-3种,比如利用这个长得像音叉一样的,上面还刻了好些诡异的花纹,叫什么...‘冥长琴’;还有一种粉末一样的,叫‘鬼半夏’...“
言及于此,亡魂打断了缺如念书的过程,电脑上的文档多出一个字:“粉”。
“鬼半夏吗?”
“其实我自己都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呢...“缺如挠了挠头发,平时学习大多数人都要学习的知识的时候觉得自己有个听魂或者说冥语的能力,便偶尔间或有些不认真;到了学这些听魂师该学的东西的时候,又想着自己学校的作业,也有些不认真。二者一起来,却没有哪一边学得十分不错,缺如一到这种正该做事的场合,又开始极度地后悔起来。
木女士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点缝,爪子一刨连窗帘上的线,一本书应声而落,激起一些灰尘,在夜晚的灯光中倒是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缺如慌慌张张地跑去捡起那本厚厚的砖石般的书本,《通冥物集录》,这是他听说过的书,大概是个字典词典之类的东西,记录着一堆可以帮助听魂师甚至大多数人能够更加真实地通过自己的感官感受到亡灵的东西,或是和亡灵进行交互的东西。
这里的交互当然就像游戏中的交互行为一样,不仅仅是交流,也包括救助、伤害等等。
“‘鬼半夏’...对了,谢谢木女士,‘鬼半夏’...“缺如喃喃地翻着这本书,看着那一堆密密麻麻的小字,木女士听到了缺如的感谢,微微哼了一声表示收到。
图片画的有些模糊,但是字倒是看得清楚,朱红色的球状块茎的图下写着“倒挂天南星,此物最通冥。饲之美人血,触之伤言灵。研磨为粉,附之于尸骨,焚火引魂,成之。”
“看来,确实有东西具有伤害言灵的作用的。”缺如叹了口气,不过细想干得了这件事情的,那必然得是行家,自己这种半吊子,救了这个不知道是谁的亡魂,会得罪人吗?不过不帮,呃,其实缺如并不想要成为什么道德小卫士之类的,不过,不管的话,唉,“我再看看资料,你别急。”
“啊,这,你的尸骨被混合着这个东西烧过。”缺如努力把这句话说得情商更高,但是显而易见得失败了。
电脑上出现三个字:“火葬场。”
“火葬场?”缺如瞪大了眼睛。是火葬场的哪位员工勾结了什么人来对付这个亡魂吗,不,语序简直颠倒了。缺如感到自己的脑子有点混乱,说起来这个鬼魂是要找自己破案的吗?好像不是,好像只是来找自己恢复的声音的吧?为什么自己总是不能抓住核心问题呢?
木女士的爪子狠狠地打在了书页上,猛地翻过厚厚一叠书页:“‘复言灵之物,数目庞杂,照录如下....解鬼半夏之毒,可以美人泪熄骨火。’木女士,实在是太谢谢了,哎,我就是没好好学习,我,哎。”缺如显然再一次为自己的不学无术而懊悔。“不过,这美人泪,美人血,到底是什么啊?难道找个美人请他或者她哭一哭吗?”
恍惚间,缺如似乎听到自己奶奶原先在缝衣服的时候哼唱的曲调来:“美人泪,美人血,美人刹那同生灭;美人生,美人亡,美人多相继无常...“
美人泪,原是人间苦处;美人血,自是死后荣光。
不过说得再怎么包装完好,原来美人说得就是听魂师自己,“哇,好不要脸。”缺如觉得牙巴根子都快被自己酸脱臼了。
缺如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随时随地的哭,不过,这个“骨火”才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你的...呃..遗骨,是在哪里呢?”
电脑上浮现出的字是:”安云公墓“。
安云公墓就在这座城市,对于缺如而言,是个喧闹的地方,如果他想听的话。
“那,我们明天去吧?不,就等我睡一下,睡一下就去...“
缺如睡前没忘记定好闹钟,虽然他忘记了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