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段华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床边,也有些撑不住了,头一点一点的,弯着腰,打起了瞌睡。正梦见自己的夫人刘春病好起床,一时高兴,去厨房里亲自下厨做了几个拿手好菜。一个不小心,刚刚做好的菜打翻了,他弯腰下去捡。在毫无征兆的一瞬间,洒在地上的菜直接把他滑倒。
跟随着梦境,他坐着坐着也摔了一跤,一下子就被惊的透醒。他从地上起身,怔了怔才缓过神,原来是个梦,还以为是真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起身靠着火盆微弱的光摸了刘春额头上的毛巾,还是湿冷的,也没过多久,这才算是放下了心。
外面不是刮着北风,凉丝丝的。他回头看向门外,像是要下雪了。天空忽然飘落了一点点的小斑点,他“嗤”了一声笑道:“想不到我还有神机妙算的本事了,才想着要下雪,这不是,立刻就看见天上飞着雪沫子了。”
每过一年,最大的标志就是下雪,段华看着天上的雪,回想了很多事情。他们来到这紫竹林里一过就是五六年的光景,也不知以后的事。逃难时,家人也走散了,现在要找是不可能的,只能看着黑夜里的天,闭上眼睛默默祈祷。
本来对佛道是不屑一顾的,自从走散了家人,段华也不知怎么着,没有预兆察觉的就信了。只是觉得吧,这信了给自己一个安慰,也算是好受些。比起才走散时,没日没夜的吃不好睡不好,至少现在要好得多。
天蒙蒙亮起,第一缕白光刚刚透过窗外照到柳叶身上,她一下就醒了。不是因为白光打扰了她,是一段回忆。她起身,双手抱膝的坐在穿上,想起了一件事。她印象中好像把什么东西弄丢了,手里总觉得是空落落的。
静默了半会儿,她听见了几声咳嗽,还有说话的声音。是刘春姐,她醒了,柳叶起床,裹了衣服,连忙跑去了隔壁看望。进屋后,只见段华睡得像死猪一样。她不想打扰,走到床边,末了见刘春姐睁开了眼睛,意识才有了恢复的说道:“我这是睡了多久?我怎么记不清了。”
柳叶细声说道:“姐姐睡了一天。”
“一天?”刘春有些惊讶,昏迷中只是感觉过了很长时间,但一天确实没有感受到。
柳叶继续说道:“那夜下雨,姐姐来陪了我一晚。我不小心睡在姐姐怀里,一睡就是一夜,姐姐也陪了我一夜。天冷得快,姐姐穿的薄,夜里得了风寒,一早姐姐就额头发热,昏迷着。”
回头看了一下段华,她一言又止,不知称呼,刘春想起也忘了介绍的说道:“他是我丈夫,姓段,名华,你就叫他段大哥吧。”
“嗯”柳叶继续说道:“见姐姐额头热的厉害,段大哥昨日一早就出去采药,昨晚还守了你一夜。至于现在嘛,段大哥恐是疲惫了。”
刘春想起身,睡久了一些难受,现在还很削弱,起得费力。柳叶见状搀扶了一把,好不容易才起来。小手很凉,她看着柳叶说道:“你的手真凉,是不是太冷了,快去火盆那烤烤。”
柳叶微笑了一下,略带调皮的说道:“姐姐,我没事,我不冷,我的手一直都是凉凉的,习惯了。姐姐也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去给你做些吃的。”说着,她起身走出了房门,向厨房方向去了。
小丫头很乖巧,也很惹人喜欢,只是刘春还不知道她的身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若是个无依无靠的,论年纪,做个干女儿留在这儿,也有个陪伴,对她也有个落脚地儿,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没过多久,柳叶就做了一大碗杂米粥抬了进来。米粥很香,刘春看粥做得很有功夫,看着还有些以前县城里大饭馆的色泽。柳叶用小碗盛了一碗,用小木勺搅拌了几下,递给了刘春。
刚吃了一口,刘春就觉得这粥格外的美味可口,只是缺少了甜味。糖是贵货,堪比盐,家里没有,但能做出这味道,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刘春对坐在面前的柳叶有了新的看法,想着她会不会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做粥的方法独特,味道也好,斯斯文文的,懂礼貌,识大体。
又一口,味道真的不错,闻到香味,睡得死死的段华也醒了。他揉了揉眼睛,见夫人醒了,还以为又做了个梦。打了自己一耳光,疼的,没做梦,他高兴的笑了。大碗中还有很多粥,柳叶本是盛一碗给自己吃的,段大哥醒了就给他吧。
接过碗里的粥,段华也饿了,大口的吃了起来,吃相也是狼吞虎咽的,没有一点吃相。屋里全是他吃粥的响声,刘春和柳叶看着他的吃相都笑了。段华吃了一碗,也发觉自己吃的不妥,重新盛一碗后,声音也没了,静悄悄的细嚼慢咽起来。
外面还在下着雪,雪还不算太大,没堆起多少,草丛上倒是白了一片,还在刮着寒冷的北风。茅草屋是木头结构的,缝隙有些大,是段华和刘春两人合力搭建。冬日的屋里自然是不太保暖的,过冬还给靠火盆取暖。
屋里很冷,只是此刻三人围坐在火盆旁,一人一碗热粥喝着,相互看着彼此,仿佛早就成了一家人。刘春微笑的看着柳叶的双眼,柳叶看着段华的吃相傻笑着,段华看着刘春的气色高兴着。不问这亲与不亲,同一屋檐下的和睦相对,宛如定格了观阴,一家人和和乐乐的。
中午,外面的雪飞的更大了,没一会儿,就堆起了一层薄薄的白色雪毛毯,颗粒之间散发着银白色的闪闪珠光。外面天冷,今天暂时呆在家里,段华虽说是一夜未眠,精神劲儿却不输柳叶。大冷天的,昨日柳叶还捕了鱼,又有一只剩下的兔肉干,山野青菜不缺,他决定今晚就做个暖锅。
看段大哥忙活的不可开交,柳叶想去搭把手,帮帮忙。不过也没这个机会,段华直接回绝了柳叶的好意,让她好好陪着刘春就好,自己一个人能干。
大病初愈,刘春的身子骨还有些瘫软,外面天寒,只得暂时在屋内靠着床铺一侧的墙坐着。柳叶也不偷闲,既然段大哥要自己陪着刘春姐,就好好陪着,只是还不是很熟悉,话题上始终是有些搪塞。不是聊外面的天就是了段大哥,也不知道该聊点啥好。柳叶虽然失了忆,但高冷的性格依旧还在,对于聊天,她不会,经常一句话就能快速了结掉一个才开始的话题。
刘春暂时也不只聊什么,就看着柳叶一个人独说独唱的,是不是还把自己说到了死胡同里,也不知怎么接下去。一时欢天喜地一时又愁眉苦脸的,从话语间,刘春也大致了解了柳叶。她好像是失忆了,又好像是迷路了,她也说明清楚自己是从哪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到这里的。她唯一知道就是自己从一个高高的瀑崖上摔了下来,然后就昏迷了。
自言自语的说了好一阵,刘春也搭不上话,只得耐心听着。柳叶好像什么都知道一点,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反正都说了个遍。刘春从小也不识几个字,但也算是读过点书,比起段华来说,学问也高他一些。只是面对柳叶的话,她仿佛就像是一个从来没有读过书的小丫头一样,她说的东西实在太多,有些东西就连刘春自己的没听说过,也没见过。
说了很久,口干舌燥的,柳叶也停了,取了一个茶杯,倒了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看自己喝的正酣,尽然忘了刘春姐,她立刻放下手中的杯子,重新倒了一杯新的,冒冒失失的就拿去给她道:“姐姐,喝水。”
也没问她渴不渴,就是很自然的上去了。刘春看柳叶总是有些富贵人家大小姐的气质,只是少了小姐脾气,多了一些个稚气的可爱。喝了水,她也有些忍不住的问了一句:“柳叶,你想家吗?”
柳叶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想,只是不知道我有没有家?”
刘春听了很奇怪:“这是什么话呀?想家还会想自己有没有家?”
柳叶低头说道:“我不知道,我记不清了。不过我清楚的记得,我从来就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我好像是被领养大的,领养我的父亲很好,对我照顾有佳,只是记不起来是谁?住那?现在又在何处?”
说到这,柳叶的脑海里闪现出了一个画面,是她父亲。她看见父亲对她笑,父亲是慈眉善目的,嘴上还留着不正经的小八字胡,但名字却想不起来了。她思索了一会儿,总觉得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的留了几滴泪。
“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到你的伤心处了?”刘春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不好再说下去。
柳叶用衣袖抹了眼角的泪:“没有的,姐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好像想起了什么,然后就流了泪。我没事,没关系的,姐姐。”她对着她回了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