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没想到谢云悠会开口,谢常凌一怔,白洵惊喜之下是心花怒放,笑弯了眼,一侧身,跐溜滑了进去。
雪姑偷笑,拉了珞廷去一旁西窗下小桌那吃果子。
与上回他来探病不同,谢云悠才刚醒转,胸骨处还不时作痛,勉强歪靠在软垫上,略显苍白的脸颊凹陷,下巴也尖了不少。
白洵心头一痛,说不出的烦闷和难受,到了榻前,不觉扯扯领子,坐在矮凳上,双眼一瞬不瞬的凝着她,莫名说不出句完整的话:“小云,你可算,可算醒了,哪哪还疼?”
再见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且自认识他以来头遭见他这般狼狈,一看就是几天几夜没合眼,谢云悠心念微动,涩声道:“呵,这还是风采过人、艳冠京都的小侯爷吗?”
白洵一愣,看她微弯的眼眸里隐约闪着泪光,唇角艰难的扯了扯,握了握她的手,戏谑道:“小云别嫌弃,不用两日小爷我就能恢复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谢云悠猝不及防被他逗笑了,一笑之下扯到了痛处,忍不住发出“嘶”的呼声,白洵紧张不已的问道:“哪,哪又疼了?”
雪姑和珞廷也关切的围了上来,谢云悠摆摆手道:“没事,没事。”
白洵还是长眉深蹙,不由自主提高了音量道:“姓萧的人呢,让他给你看看。”说完才想起他还在回府的马车上。
谢云悠一眼就从他紧接着流露的尴尬中看出了,也不点破,转而朝雪姑使了个眼色。
雪姑不露痕迹的点点头,哄了珞廷出去,给二人留了独处的空间。
“谢谢!那天我没来及说。”谢云悠眸光闪闪,诚挚道:“这份情谊他日定当回报。”
白洵一笑,这笑落在她的眼里竟是从未有过的清晰好看,就像在荒漠里发现甘泉、在雪地里看到花开,只听他道:“谢什么?你忘了,你答应了让我做你唯一的好朋友,虽是你的醉话,但我是信小云一诺千金的。现下可以的话先容我在你身边小憩会。”
连日奔波,他本就是强弩之末,见过她后骤然松懈下来,声音越来越轻,说话间已疲倦的阂上眼,趴伏在她身侧,酣然入睡。
谢云悠瞧了一会,抬起手,本想将他推醒,犹豫了下,终还是收了回去。
很快,她无奈的笑了笑,也歪靠着困倦的睡着了。
等萧轻远回来,见到的就是如此一幕。
他呆立着,目光在依偎靠睡的两人间来回逡巡,清俊略显憔悴的面容辨不出神色,只有越来越深邃的漆黑瞳孔透出浓厚的失落。
片刻后他选择静静的退了出来,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去,恰被刚从王府园子里散步回来的谢常凌瞧见。
望着他隐约透着落寞的背影,谢常凌探身看看内里,皱皱眉,一捋长须,忽然好似有道闪电划过脑海,这三个孩子莫非,他不敢细思。
不愿忆起的从前过往,骤然浮现眼底,难道那种种以生死为代价的羁绊纠缠,又要重新上演。
第二天,恰好是珞廷的六岁生辰,以往他的生辰都是玄帝在宫里操办,这次不寻常的没有提起,虽然珞廷因围着谢云悠,压根儿没记起自己的生辰,但沉晔还是打算在芙月轩简单的给他庆贺一下。
天色未明,整个皇长子府就忙碌了起来,花房精挑细选布置打扮,膳房个个比试手艺,早预定的各色精巧玩意如流水般送了来,一扫前几日的颓然之气。
等谢云悠被谢常凌抱了到屋外的软榻上,安置好细细一瞧,也不由惊呼:“我的天!”
西南角梧桐树下一片迤逦花海,香气满溢,几个杂耍艺人或喷火、或顶碗、或吞剑,轮番上阵,侍卫牵着一匹枣红小马进了门,正把它拴在了梧桐树的树干上。
软榻前一溜长桌,摆放了各色精致点心、新鲜水果,好几种更是自己都没瞧过没尝过的。
有的看没得吃啊,你说你摆哪不好,偏偏摆在自己面前,谢云悠眼巴巴看着,咽了咽口水,恼的直磨牙。
珞廷看了会吞剑,惊的目瞪口呆,他从没在街头溜达过,因此这是他长那么大,头遭见到有人能把剑都吞进肚子,一回头看到师傅出来了,顿时咧嘴一笑,飞奔过来。
“师傅,师傅,你看,那人能把这么长的剑吞进肚子,还能活着呢。”珞廷兴奋的比划着剑的长度,恨不得自己能变成小虫飞进他肚子里瞧瞧是怎么回事。
谢云悠被他感染的也笑了起来,顽皮道:“你让他们把剑拿过来,师傅现在就能给你表演一个。”
珞廷眼睛一亮道:“真的吗?!”
雪姑本在帮她调整软枕,让她靠的舒适些,闻言轻轻捏了她的腰一把,谢常凌更皱起眉,斥道:“胡闹!”
不知何时,在他们身后,沉晔负手而立,不觉莞尔,心头因沈贵妃有孕而起的些许不快转眼抛去了九霄云外。
待谢常凌被谢府管事谢成找了去,很快,又派人把雪姑叫走了,谢云悠身旁顿时没了人。
她歪靠着看珞廷一会兴致勃勃的看看杂耍,一会去小心翼翼的摸摸枣红小马,面上由衷的笑意不减,忽听身侧响起沉晔清朗中略带磁性的嗓音:“廷儿现下能这般完好,这样开心的过他的六岁生辰,多亏了你,少将军,本王谢谢你!”
本就不满他碎嘴,没什么好感,她也不抬头,缓缓收敛笑意,淡淡道:“不用客气,殿下,其实救下小殿下,也是意外。当时我并不知道马车里是他,只听到孩童的惊呼声,因此不论内里是谁,我都会施以援手。”
沉晔微微一笑,不以为忤,这样的话反倒比那些虚伪客套来的让人舒服。
忽的,居高临下的他目光一窒,因歪靠着,中衣微微松开露出的脖颈,让她一直掩饰的秘密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