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回到长安,途经平康里,此处乃长安城内有名的脂粉地,陈三年少修小乘佛法,对自身克制较多,不近女色。虽然其父言,修术不修内,但陈三认为内外要一致,方能成大统。可近来陈三经五行山内齐天大圣传授大乘佛法,竟得知大乘之道,不在肉欲的控制,而是内心的修为,小而得修的门道被驳得体无完肤,信仰崩塌。所以对这平康里,也不免多看了几眼。这平康里是涤净司左使的管辖范围,不在陈家管辖。听闻左使沙满天竟招收妖界女子在平康里叫卖,公然不顾长安城内的禁妖令(登记后才可在城内生活),只为讨一些长安城内的达官显贵的欢心,满足其不足以为人道的小癖好,用以收买人心。故而这平康里一时间竟成了长安城内妖族聚落之地,不过这些妖族平时都身居平康里的隐秘之处,一般的人也是无福消受。
陈三在平康里前驻足呆看了几秒,被招客的姑娘们看到,如获至宝。姑娘们将陈三认做来脂粉地讨红的青瓜蛋子,且穿着打扮皆是不凡,纷纷上前拉拢。陈三哪见过这等市面,着实有些慌了,只好百般推辞。可是无论怎么推辞,这步子,却是一步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姑娘的控制范围。就在双方僵持之际,只见一个灵巧的身影从天而降,刚好砸倒了陈三面前的两个姑娘,两个姑娘应声倒地,周围的姑娘们立马都弹跳般地散去,只留下陈三一个人,呆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飞来的东西”。
这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家伙,头顶上乱糟糟的,好像有很多的干稻草,但是粗糙的发质实在分不清哪是稻草,哪是头发,脸上还抹着不知道哪来的泥浆,一身破补丁的就麻衣,手上和脚上栓着禁妖索,脖子上还卡着一副禁妖环。陈三惊讶的不是这个小家伙的肮脏,而是一个需要用到三个禁妖法器禁锢的妖,其术法一定厉害非常。
电光火石之间,平康里冲出来几个精壮的护卫。原本被压砸的姑娘还想起身破口大骂,但是见到这阵仗,立马都吓得躲到一边。小家伙见势不对,想要起身跳走,奈何身上的禁妖法器起了作用,施展不开,只能徒步奔跑,不一会儿就被护卫给拦住了。小家伙见脱逃无望,反手就用禁妖的锁链,就近绑住了陈三的脖子。护卫见客人被绑,不敢妄动。要知道这长安城里,随便丢一块砖头下去就能砸死几个有身份背景的人,众人不知被绑的是何人,不敢造次。不一会儿,从平康里走出一个老态龙钟的佝偻老人,手持蟒杖,一步一个脚印,虽看上去不甚稳健,但是步履之间却保持住了一个微妙的平衡,陈三一眼就看出此人术法非凡。
“皮老,放我走。”小家伙掐住陈三脖子的锁链勒得更紧了,陈三虽然痛苦,却依稀察觉出这个小家伙被绑住的原因。因为这姑娘的手腕上,明晃晃的圈着三个手镯,质地非凡,透着一丝暗光,看似高等的法器。
“白姑娘,既然来了我平康里,这要走,总得出个价钱,不然,我可不好交代。”这个被称作“皮老”的老人,声音低沉且模糊,不仔细听甚至无法察觉他在说话。
“价钱?哼!不就在我手上嘛。”白姓的女子说完又勒紧了一遍手链,陈三感受到了更加紧迫的压力。
“妖精!你别放肆!这是长安城!”一旁的卫士头目站出来说话。
“我死没事,但是要我白白听你们使唤,那是你看错了我!”说着,妖精就要用力拉扯锁链。
“慢!”皮老蟒杖击打地面,一股强势的气流四散,将四周紧张的氛围一下子喝住,妖精也一时间被气场钳制,场面再次僵持。
这个白姓的妖精没有想明白该如何逃走,但是陈三想得很明白,皮老是在等,等人落实自己的身份。有些责任,平康里不敢承担,也承担不起。陈三也在等,难道堂堂少使还挣不开一个无力小妖的威胁嘛?他只不过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给左司捣乱的机会。涤净司左右司争执多年,无论是父亲、大姐还是二哥,没少吃亏。今天平康里出这么个事,若是能够搞点新闻,也够右司的父子俩挨顿骂了。
只见陈三一个运气施力,禁妖索当即就被震碎,就连身后的这位白姑娘都没有反应过来,陈三转身后,一招龙爪手直攻白的咽喉,妖精本能出手拦截,显然对手出手更快,原以为自己又要被擒,可万万没想到对方迅猛的出手突然放缓,自己打中了对方的手腕,对方的力道正好隔空震碎了自己脖子上的禁妖环。陈三计谋得逞,右手被击中,佯装疼痛,左手一个实心掌法将白远远地推出人群,白两道禁妖法器被毁,气息再度运转,运功将脚上的第三道禁妖索给震碎,看了一眼这个帮了自己的男子,转身离去。
而陈三右手受伤后,一个顺势倒地,左手捂住右手手腕直喊疼。“好痛啊!涤净司的人呢!我要去沙叔叔那儿告你们的状!”
白突然逃走,明眼人都看出是这个少年故意的,可听年轻人的话,还称沙左使为“沙叔叔”,皮老有些吃不准,其他人也不敢造次。
“一纵队都在干什么!一个妖精都能从城外跑到平康里来伤人,你们还在这儿干看着?还不去抓!”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平康里内部穿透出来,虽未见到人,但是这一声吼,几乎将除皮老外的所有站立的人都喝退了几步,陈三虽倒地,依然能感受到这声响中的力量。这时,在平康里周围一群老百姓中,有几个人居然立刻换装成涤净司的衣服,动作极快,转瞬消失,追那妖精而去。
“少使大人,平康里皮老汉守卫不利,让妖精混入平康里作恶,好在这位少侠相助,才免于造成严重的后果,望少使饶恕。”皮老说罢向平康里内那位作揖。
这一声少使,陈三顿时知道了平康里内这个内力浑厚的人是谁,有这般威力,又能被称作少使的,只有涤净司左使沙满天的独子少使沙净了!
沙净在这里,陈三顿时没了志气。这乱捣不起来了,还免不了要被埋汰几句。
这时,平康里漫步走出一个彪形大汉,似有两米有余,与平康里的大门一般高大,身着一身开口的红大褂,胸前九颗明晃晃的妖精骷髅头颅赫赫在目。此人虽然高大,但是面型轮廓却不粗糙,反倒棱角分明,方方正正。这人实在太过扎眼,正是九头阎王——沙净。
“皮老这是什么话,你本是长安城的商户,这涤净皇城妖患,本就是我涤净司的工作,这妖女作祟,你平康里帮忙捉妖,怎么能说是有罪呢?你说是不是,陈家老三?”
皮老听沙净这一言,方知被挟持的人竟然是陈友德的小儿子,那这家伙的行迹就讲得通了,明明有制住白妖的能力,却非要放走她,这是有意要给沙家难堪啊。
沙净走到陈三的面前,居高临下睥睨,眼神中充满了戾气,好似尖刀,杀人于无形,“三爷还不起来,莫不是被这野妖精伤到了哪儿,要问我沙家要医药费吧。”
“沙大哥哪里的话,我这不是被沙大哥您深厚的功力吓到,一时间忘记了起身了。”陈三拍拍身上的灰尘,自觉的起身。
“老三你说笑了,你陈家的术法高明,那可是人尽皆知。不说你父亲陈右使佛法高明,单说你姐姐陈说一,一招拈花手也是了不得的术法,十几个术法高手都是进不得身的,你二哥陈不二的达摩掌更是了不得,不伤而驱敌之意,甚是高明。我这点鲁莽的功夫,又怎么会吓到见多识广的陈家三少爷呢?”
“沙大哥,您从平康里出来,衣着尚未穿戴,不知这从平康里跑出来的妖精,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能从沙少使的眼皮子底下跑出来。”
“一匹小马妖罢了,有些烈,不好驯服,怎么,老三你对驯妖的事情,也有兴趣?”
陈三听出沙净口中的意思,不便打探。既然妖精已经跑了,自己不便在这里多事,传到父亲耳朵里,又是罗里吧嗦一顿教育。
“没有,左司驯妖是专家,我只是个外行,这妖精出逃,怕是左司的弟兄,今天又有的忙了。”
“诶,各司其责嘛,皇恩浩荡,承一方水土,不能辜负皇恩嘛。”
“说的是,那我就不打扰了,沙大哥,回见。”
“好走,不送。”
陈三走后,沙净转身对皮老,“那个妖精一定要给我找回来,不能让她出了长安城,不然,唯你是问!”
“老奴明白!”皮老后撤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