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日子总会让人感觉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周吴来到这个没有名字的村子,已经过去了四年。
十一岁的周吴个子长高了不少,身体也在辛勤的锻炼还有柔的照顾下开始逐渐壮实了起来。
小周颜也从一个只能窝在被窝里的婴儿,长成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整天攥着柔、谬还有单然为她准备的玩具,嘻嘻哈哈地满院子乱跑。
而她的身后,长得愈发清秀的单然也总是瞪大了眼睛,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小周颜不小心摔倒。
或许是因为孤独的人之间的同病相怜,或许是因为周吴和单然都很讨厌张强,或许是因为单然对小周颜的宠溺。总之,两个没有朋友的孩子并没有辜负柔的期望,很快就真成了朋友。
四年以来,周吴一如既往地学习,单然一如既往地旁观,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周颜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长大,单然与周吴之间保持的距离也在不断地缩减。
到了小周颜学会走路的时候,单然已经从一开始的站在门口默默观察,变成了坐在院子旁,一边照看满院乱跑的小周颜,一边看周吴学习。
周吴靠近她时,她也总算不再夺路而逃,而是呆呆地用她那水润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周吴,面无表情,从不说话。
偶尔,在周吴被谬戏弄的时候,周吴还会发现她注视着这边,稍稍勾起一点点嘴角,虽然浅淡,但确实在笑。
每当休息的时候,周吴总会跟单然说一些关于周家村的事。
关于周颜的父母,自己的父母,还有自己家的牛,福贵婶等邻居,关于自己曾经设想的自己的未来。
每到这时候,单然就会抱起小周颜,塞给小周颜一颗糖或者一些小玩具,让她安静下来,然后认认真真地注视着周吴听他讲述。虽然表情不会怎么变化,但眼神却会随着周吴的语气变化而明显地变得或开心或悲伤。
周吴也曾经问过单然的过去和家人。
但她却总是轻轻摇头,水润的眼中满是迷茫。
也许是那时的她还太小,不记得了吧。
周吴逗弄着周颜,没有逼迫单然,转移了话题,抱怨起谬的荒唐和难缠。
四年以来,周吴总算可以在谬过来找茬时跟谬过上几招了,也学会了保护自己的身体,不再总是被打得惨兮兮的。
也正因如此,谬每次到来都多了一个流程。
现在他来访之后不会第一时间来找周吴的麻烦,他总是会收敛起笑意,郑重其事地问周吴要不要跟着他学武,别再跟着柔那弱鸡浪费时间。
而周吴则也会学着他的表情,郑重其事地表示谬的智商太低,配不上自己这样的绝世天才。然后做好准备,在小周颜的笑声和单然的目光中迎接谬恼羞成怒的戏耍。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吴的错觉,他总觉得谬对自己下手一天比一天重,自己身上留下的伤也总是越来越痛。
周吴觉得谬一定是在生气,因为自己拒绝了他的要求,所以这家伙才故意下狠手。
这让他有些微妙的满足感。
有一天,谬来找完茬,从跑不过他的单然那强行抢来不断挣扎的小周颜,抱着她耀武扬威地霸占了柔最喜欢的椅子,坐到了柔最喜欢的位置,看着刚刚回来的柔一边怒骂着自己,一边动作轻柔地给周吴上药,乐得抓耳挠腮。
柔眼中满是心疼,为周吴上好了药,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把谬赶走。
她犹豫了一会,周吴看到她看着自己的目光之中,心疼的色彩越发浓厚。
终究,柔还是咬了咬牙,开口问道:“周吴,你想要正常人的人生吗?”
周吴注意到,一边谬的表情僵了一僵,一不小心被小周颜咬住了手指,但又飞快地恢复了百无聊赖的样子,开始专心跟小周颜战斗。
柔没有在意周吴的走神,她仍然注视着周吴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只要你愿意,谬会把你和小周颜送到一个商人家里。”
旁边本来正在试图从谬手里抢回小周颜的单然顿了一顿。
“你会拥有一个平稳安全的人生,读书长大,和某个可爱的女孩结识,相知,结婚,生子,相守到老……”柔稍稍偏过头,本来坚定的语气逐渐变得断断续续,“小周颜也会有一个更快乐的童年,会有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我和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要是我们……”
柔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周吴斩钉截铁的声音。
“别说了,我想加入你和谬所在的那个组织,就是不让人好好起名字那个。”
话音刚落,周吴就听到了谬发出了一阵大笑声。
周吴视线刚转向谬,就看到一个药瓶擦着谬的脸飞过摔碎在一边的墙壁上,碎片四溅,将他的脸割出一小个口子,也吓得小周颜一滞,松开了咬着谬手指的小嘴。
周吴震惊回头,只看到柔咬牙切齿地瞪着谬,原本手中握着的药瓶已经不翼而飞。
谬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大笑了一会,看着柔说:“别这么咬牙切齿地看着我嘛,这小子自己找死,你还能怪我不成?”说着,他看向周吴,扬了扬下巴“臭小子,你知道不知道我们这行有多危险?”
“不知道。”周吴理直气壮地仰着头。
“那你回想一下把你们周家村屠……”
“谬!”柔站起身来,周吴注意到她手上似乎已经握住了一枚纤薄刀片。
“行行行,我不说那事好吧。”谬看到柔的姿态,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动作,“就这么说吧,我一只手就能把你耍的团团转,但是我和她所面对的东西,”谬右手指了指柔,表情戏谑,“一根手指就可以把我俩一起捏死,如果他们有手指的话。”
他对着周吴摊了摊手,接着说:“现在,你还想加入我们?”
“没关系,我不需要能打得过它们……只要能打得过你就可以了。”周吴稍微顿了顿,语气平淡,“要是我选择了离开,那我估计这辈子都打不过你吧。那柔岂不是要一直被你欺压?”他坚定地看着谬,没在意柔惊讶的目光,“那样的话,我宁愿现在就去死。”
谬和柔看着板着一张小脸的周吴,一时无言,只有谬怀里的小周颜开心地为哥哥鼓掌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
许久,谬才跳了起来,轻轻的把小周颜放在一边,示意单然照顾好孩子,伸手指着柔,满脸的不可思议,“我欺负她?你说我欺负她?她欺负我还差不多。诶我说柔你还真是养了一条好狗啊,这么护主,我以后也一定要养一条……”
柔却没有理会叫嚣的谬,只是抬起了头,轻轻的抱住了周吴。
她的怀抱仍然是那么温暖,一如周吴四年前遇见她时所感受到的那样,温柔,祥和,让人沉醉。
周吴听到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虽然带着点哭腔,但确实在笑,“你才是狗,死癞皮狗,这叫家人……”
小周颜在单然的照顾下摇摇晃晃地跑了过来,虽然听不明白,但仍然附和喊着“家人,家人!”跟着伸出短短的小手,抱住了柔和周吴。
每次回想起那段日子,周吴都会认为那是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柔坐在院子里的树下安静地看着书,周颜乐呵呵地满屋疯跑,单然在后面着急忙慌地照看着小周颜,谬提着给小周颜带的礼物刚到门口还没开始犯贱,张强带领着熊孩子们观察着周吴,策划下一次的恶作剧,而周吴自己则在屋里复习着柔教给自己的知识,想象着自己的未来。
一切都是那样宁静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