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下了几日的春雨,空中像一种湿漉漉的烟雾,轻柔润物。今日东嵇城里难得的好天气,太阳照着晴朗,离水搂的院子里的草木复青,树枝上吐着嫩芽,满是大自然的春光。春天总是充满着希望的气息。
宋子吟日日待在离水楼里,除了办公事必要的外出和去书房处理公文外其他时间都陪着诗雅,三来四去的,他干脆每天晚上赖着不肯走宿在诗雅的屋里,刚开始诗雅任他睡在房间的塌上只吩咐巧茵添了棉被,后来心疼他身躯修长在窄小的美人榻上蜷缩着怪难受的,两个人便睡在了一起,说来自从在宋子吟的怀里安睡,诗雅的精神头一日比一日好了,连害喜的反应都轻了。
宋子吟替诗雅拢了拢身上海棠红的对襟披风,跟她两人坐到庭院中垫着褥垫的石凳上准备晒太阳。莉娘每日掐着点给诗雅准备汤药,此时手里端着特制的“保产无忧汤”送至他们面前。
诗雅蹙眉掩着鼻子,看着面前黑色的汤汁如临大敌,她现在味觉嗅觉异常灵敏,闻着汤药的味就想吐。
莉娘医者心思,不看着诗雅把汤药喝下去不肯走,立在旁边苦口婆心道。
“姑娘,良药苦口,你且忍着吃下去,对你的身子是好的。”
宋子吟看诗雅皱眉拒绝吃药的模样可爱,俊俏的脸上挂着笑容,伸出修长的手端起汤药吹了吹热气,由衷感慨着,“如果可以我想替你吃了这苦药。”
诗雅面上微微发热,看着宋子吟低头闻着味道好似真的想喝掉。心道,他最近在离水楼待的时间久了,跟莉娘巧茵越发熟稔,这些蜜里调油的话哪怕有莉娘在跟前他说得也极自然的。
“....”莉娘这些天习惯了,依旧只是看着她俩没有表情。
诗雅怎么可能让宋子吟喝,眼看着躲不了的,伸手要了他手里的汤药,拿长袖遮住鼻间闭着眼睛仰头喝了一大碗,药水刚下喉,胃里就有了反应,掩着嘴唇强压下一阵泛起的恶心,立刻“咳,咳”,呛得她眼眸通红地含着泪。
宋子吟看着疼在心里,面上眼睛眉毛都打结了,从盘里递了一颗蜜饯到她嘴里,又拉着她的手握着想让她舒服点。
莉娘收了碗转身就走,不打算看俩人这般腻得发酸的模样。
“没想到让你这么辛苦,都是我不好。”宋子吟突然十分地真挚的表情。
“.....”
诗雅正看着他呢,他眼神乌黑闪烁地说出这些话,弄得她又面红耳赤的想到那个晚上。这个孩子确实来得太突然,可是在她经历了国破家亡,父母相继离去,八姐为她而死,七姐四姐的背叛后,她和宋子吟的这个孩子显得如此珍贵,犹如为她驱散心中浓雾的一片晴空。
巧茵拿着装满红枣果仁的食盒走过来,笑着开口道。
“将军如此体恤姑娘,想必姑娘辛苦些也是值得的。”
小丫头惯常嘴甜,讨人喜欢。巧茵上次说了宋子吟的坏话,虽然宋子吟没有计较,但她还记得呢,希望将军不计她小人过。
诗雅微笑不语,能遇到巧茵和莉娘也是她的运气,就算以前她是万人敬仰的公主时,也没有过几个这样真心侍候她的人,巧茵和莉娘像是她现在的家人,而离水楼就是她们的家。
宋子吟也是微笑不说话,看着诗雅。
他感受着诗雅给他带来的幸福,他现在心里唯一的愿望是希望她和孩子安好,无论如何定要护她们周全,保她们无忧。
宋子吟是宋氏父母的老来子,他虽年少成名却是父母早亡,年纪尚轻就失去父母庇护承担着家族责任,身边只有宋绡一个妹妹,妹妹虽然是宋氏父母收养的女儿,但从小古怪精灵,颇受宋子吟父母和他的喜爱。
巧茵看着俩人如此浓情蜜意的,称热打铁问了自己想问的,“将军您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呢?”
她话音刚落,元侍就蹦跶着上前抢着回,“你这么问,将军肯定会说都喜欢...”
“嗯,都喜欢。”宋子吟附和元侍的话。
“看吧..”元侍得意的看着巧茵,他太清楚将军的心思了,桑儿姑娘给他生的孩子,将军怎么都会喜欢的。
“.....”
巧茵反击元侍朝着他做了个鬼脸,诗雅看着她俩拌嘴脸上带着笑容。
元侍又道,“你应该问,将军和桑儿姑娘是否想好了给未来的小公子小小姐取什么名字?”
宋子吟还没有想到这些,他看着诗雅现在还很平坦的腹部。
“.....”
“姑娘现在才怀身两个月余,要到晚秋的时候才生呢,现在取名字也太早了吧。”
“可以从长计议,好名字哪是那么容易想到的。”
诗雅听着她俩的话,将右手轻轻按在小腹上,心里暗道,如果是女孩她想叫她贞儿,八姐的名字。
她如是想着,转脸看向宋子吟,看见他正一脸的纠结,非常认真的在沉思。
诗雅竟觉得他有些憨傻,低头笑意更浓了。宋子吟正想孩子名字想得出神,余光瞥见诗雅笑得很开心,他也跟着笑了。
这样又过了几日,宋子吟突然忙起来了,每日让元侍来传话何时过来,有时回来得晚也会让元侍来说,让诗雅不要等着先休息。
这日宋绡不知从哪里过来了离水楼,手里拿了许多在外头淘的小玩意,拨浪鼓,风车,手工艺品应有尽有。诗雅这几日乏得很,没日没夜的瞌睡,赶巧每次宋子吟来了她还睡着,等她醒了宋子吟又办事去了。
今日见宋绡来了,她愣是把瞌睡虫扛过去了,两人说话间她也恢复了精神头。
宋绡开始还有些拘谨,毕竟以前总是尊称诗雅为帝姬行拜礼,言行举止她从没僭越过,现在好一会儿才适应她小嫂嫂的身份。
“李家嫂嫂贴心,要不是她提醒我,最近兄长公务忙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担心你闷着了,我还没有想到带这些小玩意过来给你解闷呢。”宋绡边说边笑着挠了挠额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
诗雅听到宋绡以“李家嫂嫂”开头,神色就黯淡了些,她一直在刻意逃避李珥有关的事情,听说,李珥自己跟宋子吟提议把薛奶妈遣走了,不仅如此,还经常差人送东西到离水搂,李珥做到了落落大方,也从未为难过她,可她无法去想李珥将军夫人,宋子吟元配的正室身份,像只把头埋住的鸵鸟一样,不去了解她和宋子吟的关系。
诗雅呢懦着,“‘李家嫂嫂’,好亲切的称呼啊。”
宋绡看着诗雅若有所思的神色,这才意识到不对,忙道,“诗..桑儿,你千万不要瞎想啊,李家嫂嫂人虽然很好,但是兄长喜欢的人是你,心里头只有你...你安安心心地把你们的孩子生下来...”
“嗯。”诗雅调整着情绪露了一个浅笑。
宋绡看着诗雅有些勉强的笑容心里更慌张了,脑子里面已经万马奔腾,“轰轰”想到自己兄长的大冰块脸,赶紧找补道,“小嫂嫂,你千万千万要好好的...别多想,对肚子里的娃娃不好...兄长和李家小姐根本就是协议婚姻,没有感情的~~~”
“你说什么?”诗雅震惊,而且有点听不懂宋绡说的。
宋绡咽了把唾沫,干脆想着和盘托出了,“小嫂嫂,你别跟兄长说这件事...”
“嗯。”
宋绡接着道,“我也是偷偷听到的,那天我正好在花园的假山堆里睡觉,兄长和李家小姐突然出现了,那时李家小姐已经请旨要与兄长完婚,兄长开口就直接告诉李家小姐,他心里有喜欢的人,要李家小姐取消赐婚另觅良人,没想到,李家小姐说不在乎,并且说什么愿意帮兄长解围,请兄长也帮她应付下自己的姐姐,还愿意定下,三年和离的约定...,兄长的心里真的只有你,李家小姐也不喜欢兄长。”
诗雅没有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她低垂着淡淡的眸子,眼里闪着宋子吟如晨露般清亮的眼睛,就算她心中有误会他也没有提过这些事情,他在尊重着和李珥的三年约定。
那李珥呢?真只是为了应付自己的姐姐吗?如果只是为了应付婚约,何必赔上自己的终生大事啊,她突然有些想见李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