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仲卿策马狂奔,漫无目的,直到人困马乏。他颓然落马,仰卧河边,一动也不想动。
他望着暮色一点点把亮光吞噬,寒气一重重浸透暗夜。脑海里回想着兰芝的音容笑貌,耳边却响起她决绝分手的话语,不禁悲从中来,心如死灰。
他相信和兰芝的感情,更了解兰芝的性情:她怕是不会回头了……
这么好的兰芝,他要失去了!
心里的绝望,比这寒夜更甚。
良久,他坐了起来。
这里,原来是他和兰芝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高崖下的清流虽水落石出,却依然清澈。就是在这里,他遇到了一生的挚爱,还记得她纯真深情的眼眸,还记得她温和悦耳的声音,还记得她朗然于口的佳句,还记得她令人心旌摇荡的精妙乐曲……
焦仲卿闭了眼睛,无法呼吸。可当他一开始呼吸,仿佛兰芝就在他身旁,散发着他熟悉的香味,他禁不住伸手去抱——凉气入怀……
他再次颓然倒下。婚后的温馨画面,伊人的一颦一笑,更让他心痛如割。
“我要一个人过吗?我怎么能过得下去?”
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直到天明。
焦仲卿趴在马上,马儿带着他,哒哒地走着,送他回家。
焦仲卿回到家里,顾不得换衣洗漱,便神思恍惚地走上堂屋。母亲正在给云儿缝衣服,见他这幅模样,匆忙下来道:“卿儿,你去了哪里?怎么搞成这样子?!”
焦仲卿颓然跪下倒地磕头:“拜见母亲!孩儿从外面回来,知天气严寒,风号木折,霜重兰枯。孩儿也如这冬日兰草,命不久矣。孩儿不孝,让母亲独留于世……”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还这么年轻,就有这种念头?!胡闹!是因为那刘兰芝吗?她值得你这样吗?为母辛辛苦苦养育你长大成人,你就这么报答我?”焦母愤然涕泪。
“孩儿不孝!对不起母亲的栽培。”焦仲卿连连磕头,“母亲不要怪兰芝,更不必怨责上天鬼神,一切皆是孩儿自己的打算。离开了兰芝,孩儿生无可恋。只求母亲保重身体,寿比南山。”
焦母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傻孩子啊,你是何等的年少英才,是大户人家子弟,是在官府台阁做官的人呐!你怎么能为了一个乡野贱妇去寻死呢?你只不过是现在为情所困,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啊?”焦母抱着焦仲卿,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罗敷和你从小青梅竹马,比邻而居,窈窕美丽无比,贤惠孝顺第一。我已经为你去提亲了,她很快就会答复的。”
焦仲卿低头跪拜,转身离去。
庭院里没有了那个洒扫的身影,厨房里没有了那个忙碌的身影,窗下没有了那个织布的身影,房间里没有了那个温柔的身影。空荡荡的房间,仿佛到处都是兰芝温柔的笑语,熟悉的气息,这愈发让他痛不欲生,难以忍受这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