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近一个月的饭,我再也不想下厨房了!古代做饭好麻烦!一想到成婚后天天都要做饭,再也不能出门,我几乎抑郁了!
上天送我来到这个时代——这可是个群雄逐鹿的时代,战火纷飞的时代,各展才华的时代,三分天下的时代,英雄辈出的时代!
我,不去看看这个在历史上浓墨重彩、富有传奇色彩的世界吗?
去!
我多想去看看,去闯闯!否则将来成了婚,哪里还有机会?
打定主意,便收拾好行装,留下书信,换了男装,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凌晨,悄悄牵马出门了。
我当然不能告诉家里,否则一定会遭到反对。就哥哥那脾气,非把我关起来不可。我大致辨别了一下方向,便骑马一口气向北奔出几十里。
一路风光虽好,但庄稼荒芜,人烟稀少。将近中午时分,才到一个小镇上。
古朴的房舍,青石黄土路径,人们身着长短各式汉服,有卖肉卖馒头的,有买菜搭话聊天的,人不多,完全没有小镇的热闹。还有的人家关门闭户,也有人家传出大人小孩哭声的,但人们似乎对这一切都熟视无睹、司空见惯。
我正按辔徐行,突然一扇门里冲出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人,她扑倒在街上朝天不住地磕头:“老天爷,救救我的孩子吧!救救我的孩子吧!”她撕心裂肺的哭声,闻者流泪。我下马扶起她说:“大姐,发生了什么事?你的孩子怎么了?”
她抬起哭红的双眼,擦着眼泪。我才看清楚这还是一个相当年轻的女子。
“我的儿子生了重病,我也没有钱再给他抓药了,他才两岁多呀……”眼泪又顺着她那苍白脏乱的面颊滑落下来。
“大姐,我不是大夫,但稍懂护理孩子。你能带我去看看吗?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哎——请跟我来。”女子转身引我进门。
肮脏又黑暗的小屋里,闷得不透风。我的眼睛适应了半天,才看到墙角的木板上躺着一个小男孩儿。他太小了!要不是他的喘声,几乎看不到他小小的身体。
我上前仔细看看他。这孩子面黄肌瘦,身上有淤斑,摸摸头,还在高烧——好可怜的孩子!
我的泪在眼里打转——我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他生病时也一定这么可怜吧?
稳了稳情绪,我问那女子:“孩子病多久了?有什么症状?”
“孩子病了五六天了,一直高烧不退,这么小的孩子……”她又忍不住哀哀哭了起来,“这两天身上起了红淤斑,又喘得厉害。我已经把所有的钱都用来买药了,可还是……”她用衣袖洇干泪水,“孩子父亲看孩子无药可治,又花光了钱,他怕传染给他,就丢下我们母子走了……”女子的眼泪又来了。
“附近有其他人得这种病吗?”
“有,还不少呢。我们后面的李二狗家四口就有三口得了这病,都已经死了,只剩下李二狗一人。所以我家那个没良心的才怕传染,偷偷跑了……”
“别怕”,我看这症状跟云儿的差不多,是伤寒——一场瘟疫,“我叫刘兰芝。你如何称呼?”
“奴家无名,因夫家姓陈,大家唤我陈氏。”
“好,陈大姐,我身上有些钱,我再给你写一个方子,你去药店抓来。管不管用我不敢保证,但之前救过一个女孩子。另外再给我准备一盆清水和毛巾。”
妇人怔了怔,急忙点头说:“好!好!谢谢刘公子!我这就去抓药!我这就去!”
她很快端来一盆水,取给我一条毛巾,拿了钱急急忙忙、跌跌撞撞地出门了。
我给孩子擦拭了额头,脖子和四肢,开始给他推拿。
半个时辰,那陈大姐就怀揣着药奔回来了。
我嘱了她去熬药,一边给孩子降体温。
过了一会儿陈大姐端着一碗稀饭过来,惭愧地说:“恩公,家里实在米无颗粒。只有这些野菜……希望恩公不要嫌弃。”
“药熬上了吗?”
“在熬着呢。”
我接过碗一看,不由惊呆了!这粥稀得都照出人影来了!当地百姓竟贫苦至此了吗?
我捧着碗咕嘟咕嘟几口喝下——真难以下咽!我使劲儿咽下那口野菜,笑着把碗递给她:“大姐,我来时看镇上也有地,庄稼虽不茂盛,但你们怎会贫苦至此呀?”
“恩公有所不知,近些年瘟疫横行,又赶上旱灾,上边又征收苛税,还抓丁入伍,老百姓都快没活路啦!”陈大姐愁容满面,连连叹气。
药煎好了,我们一小勺一小勺给孩子喂下。孩子起初不肯喝,后来无力挣扎倒也乖乖喝下了。
“恩公——”
“叫我陈公子吧,不用客气。”
“哦,陈公子,我看孩子身上发冷,为何公子却把被褥给掀开了呢?盖着被子孩子会不那么冷的。”
“大姐,孩子是发烧而感冷,如果捂着,孩子的烧难以退下。放心吧,五六月份的天了,孩子不会着凉的。”
“哦……”她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我冲她笑笑,让她安心。
她看看孩子,突然给我跪了下来。
“大姐,你怎么?”我吓得赶紧起身,去扶她。
“陈公子——不,恩公,请受我一拜!”她磕了个头。
“快快起来!”
“不——恩公,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看出公子是行旅之人,但请恩公留下来救救我的孩子,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大姐,不用谢,我一定尽我所能的!快起来吧!”
“谢谢!谢谢恩公!”
“别恩公恩公地叫了,其实我也是女子,你叫我兰芝吧?”我摘下头巾,放下长发。
“啊?”她呆住了,“姑娘当真是人美心善啊……”
“大姐,我家乡也有个孩子得这病,后来死里逃生给救活了。我会尽力去救你的孩子,这几天辛苦你每隔半个时辰给孩子擦拭身体这几个部位,帮助降温。我给孩子推一些穴位,药按时煎服,看看情况怎么样。”
三日后,孩子体温降了下来,喘得轻些了。陈大姐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大姐,还不能掉以轻心,孩子还需要多卧床休息,多喝水,饭每次少吃些,多吃几次。把有营养的都留给孩子吧。”
她擦着眼泪连连点头。
想到孩子这几日几乎没怎么吃东西,这家里也确实没有什么吃的了,便把剩下的钱都给了她,让她去买些吃的。她千恩万谢地去了。
十几天过去了,孩子已然起身吃饭,还张着小手要我抱。我看着孩子明亮无邪的眼睛,心里涌动着一种叫感动的东西。
这天,我帮孩子整理床铺。
“兰芝姑娘,你……是不是要走了?”陈大姐留恋不舍。
我想了想,坐了下来。
“大姐,这镇上还有多少像宝儿这样的患者?”
陈大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就知道,兰芝姑娘是菩萨心肠。”她磕了个头跑向门口,打开院门。我走到门口一看,眼泪倏地流了下来。
门口跪着一大群老百姓,男女老幼都有。
“对不起兰芝姑娘,请你再留些时日,救救乡亲们吧!乡邻们都以为宝儿没救了,却想不到如今反活蹦乱跳的,都知道了是您的大恩大德,就都来求您救命了!”
我脚步沉重,走过去扶起了老者和孩子。
“各位,兰芝并非大夫,只是运气好救了两个孩子。若是我的方法大家愿意一试,兰芝就尽力而为!眼下有一个重要问题:我们没有足够的钱财和药材啊!”
“刘姑娘,我是这镇上的药铺掌柜,平时以采药卖药为生,”我前面的一个白须老者说,“我愿意无偿献出药材救治大家的病,只愿姑娘能将救治之法教给老朽——姑娘请放心,老朽学救治之法只为救人,绝不牟私利!”
看着这位忠厚的老人,我点点头。
“我家还有些薄粮,可以给病人熬粥。”
“我会熬药。”
“我也可以帮忙!”
……
我的感动难以言表。
“好,乡亲们,那我们就齐心协力、共渡难关吧!”
我们在镇上药材店掌柜的院里放了几十张床,使患者集中治疗。十几个妇女负责熬药,几个年轻的男女跟我学推拿——主要针对患病的孩子。我教会他们护理、照顾患者,掌柜和学徒上山采集药材……
那是异常忙碌的日子,也是众望所归的日子。我肩上的责任和压力很大,但为了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我义无反顾,只能尽力而为,照顾他们护理他们,还常常讲故事和笑话逗他们开心……
三天了,五天了……
病情稍轻些的两个孩子已经治愈,大家倍感欣慰和振奋,正欢欣鼓舞的时候,却传开了李大惊慌的喊声:“兰芝姑娘,兰芝姑娘!快来呀,我娘她快不行了!”
我赶紧跑过去,李大娘似乎想说什么,却头一歪,闭上了双眼。李大放声大哭起来:“娘——娘啊——”
“对不起……李大哥……”我难过地流下了眼泪。大家也都不说话,为李大娘的病逝难过。
李大哭了一阵子,给他母亲盖好了被子:“我娘年轻守寡,把我拉扯大,辛苦操劳了一辈子,一天福都没享……”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给我跪了下来“兰芝姑娘,虽然我娘的病没有好,可还是谢谢你!我娘总跟我说你是好人,她喜欢听你说的笑话,喜欢听你讲的故事……她最后这段时间是快乐的,谢谢你!谢谢你!”他一连磕了好几个头。
我扶起他,泪如雨下?
我其实知道李大娘的身体状况,虽尽力救治,却无法挽回她的日落西山。能给她临终的关怀,是我为她所做的最后的努力了!
将近一个月,陆陆续续送来的病人减少了。有的治好了,千恩万谢地回家休养了;有的回天乏术,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遗憾离世。这段时间,我经历了前半生都没有经历过的生离死别。原来,好好活着,就是最大的福气。
这天,正和掌柜整理药材、讨论疫情,听到外面突然嘈杂了起来。
机警的掌柜立刻关了门,从窗口缝里往外张望了一会儿,急急走来对我说:“不好了,上面又来强征兵丁了!你虽是女子,还是赶紧躲一躲吧,那兵跟强盗一样!”
他推开药柜,赫然露出一个小间。他把我推进去,欲合上柜门。“你呢掌柜?”我扒住柜门问。
“我一个老头子,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你快躲好,等外面没动静了再出来。”
“开门开门!快开门!”很粗鲁的叫嚷。
“来了来了!”掌柜的刚吱呀一声开个门缝,门就被踹开了!这伙人真是太野蛮了!
“主公有令:为御敌军,各家征丁,操练士兵,以备战时。你家谁去?”
“老汉儿家的四个儿子,三个都被征去了,现在音讯全无。小儿子几个月前死于瘟疫。拙荆在小儿生病时被抓去给军中做饭了,现在生死未卜,只有老汉一人守着这药铺度日。还请长官谅解,放过我吧!”
“上级命令,我等不得违背。你带着药材去军中吧,当大夫看病也算发挥你的价值了!”
“唉呀军爷,老汉不会看病,只会抓药呀。耽误军爷们的病情可是了不得呀!”
“别废话!快走!”
一阵翻箱倒柜,吵吵嚷嚷之后,一切恢复了安静。
良久,不见动静。我轻轻推柜门出来。外面一片狼藉。
唉!真是战时兵如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