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十八弯,蜿蜒曲折穿行在沟旁和林间,顺着石梯爬上一个山坳,眼睛能看屹立山腰那座破旧石牌坊时,就离家不远了。
“吁!”背上的小妹,突然拉住晨晓的双耳,像使唤牲口一样,叫停了他的脚步。
“哥,走错路了,走这边,走这边。”
没听错吧,会走错路?这青云山上下,我哪条山道没走过?哪条路能走回家,我清楚得很。
来不及询问,小碗挣扎着从晨晓背上溜下来,用手指着石牌坊边另一条羊肠小道,神神秘秘的对他说,“哥,我不是说回家的路走错了,我是想给你讲今年山里发生的一件离奇事,你听了,肯定感兴趣。”
晨晓歪着脑袋,看着小妹,不知她又有何古怪。
小碗见他哥没出声,倒是眼神有点不善,赶紧说道:“哥,真没骗你。就在惊蛰那天,山里本是一个大好晴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突然出现一团像锅底一般黑的乌云,这团乌云只有一间房屋大小,飞得贼快。这乌云飘呀飘呀,飘到了这边。”话到此处,小碗还用手,指了指小道的尽头,一付绝没有骗你的样子。
晨晓往小道通往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记得,这条道是一条断头路。在路的尽头,有一块巨大凸出的岩石,岩石顶上还长有一棵数百年老松树,树叶早已掉光,只剩下树干和树枝,造型十分苍劲。他依稀还记得,在小的时候,他还曾带小碗去岩石上玩过,还曾经往一条石缝里撒过尿。
“后来那乌云怎样?到这里就开始下雨?”
“哪有下雨?比下雨吓人得多。”小碗嫌晨晓光打岔,白了她哥一眼。
“话说那团乌云飘到这里后,突然发出一道炸雷,将那块长有老松树的大石,一下子劈成了两半。一半山石滚下了山脚,留下的一半,像一面镜子似的立在哪里。你说奇怪不奇怪?不过,那棵老松树倒是还在,你想不想去看看?”
青云山这么大的范围,每年遭雷劈的地方总有那么几处,这没什么好看的,“小妹,还是早点回家吧,婶还在屋里等着呢。”
小碗见没引起她哥的兴趣,仍要急于回家。一下急得双脚直跳。
“哥,奇怪的事我还没说完,据当时在附近田里干活的赵老伯说,当时那团乌云发出雷电后,一座闪着光的宝塔,接着从乌云里飞了出来,直接飞向那块山石。然后,那块山石猛然发出一团金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座宝塔砸中山石后,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直接投入了石壁中,被石壁给吞了。到现在石壁上就印下了一座宝塔的印迹,你要不要去看看?”
小碗知道她哥晨晓和山里的慈云寺,以及紫霞观的特殊关系。她哥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一些常人看来玄之又玄的东西。所以,今年山里出现了这么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她当然要讲给她哥听。
“真有这样的事?你不会是哄我吧?”晨晓不敢轻易相信小妹的话,心有疑虑的问道。
小妹不高兴的撅起嘴,跺了一下脚。胆敢质疑她说的话,这就是最严重的抗议。
晨晓看到小妹生气,再说她的话也不像是骗人,自然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去看看也费不了多大功夫。于是,晨晓陪着笑,哄得小妹回心转意,然后让小妹带路,他跟在小妹身后,顺着羊肠小道向小路尽头走去。
羊肠小路,七拐八弯,走到路的尽头,就见到了那座记忆中的岩石。
远远望去,以前的那块山石,竟然真的如小妹所说,像是被快刀切过似的,成了一块巨大的石壁,这石壁非常光滑,如同一道青色的镜面,依着山体竖立着。一付斑驳直立的图形,出现在石壁上。虽然画面看上去有些模糊,但只要是细看,还是能看出一座依稀像宝塔的图形来。
慢慢来到石壁前,由于过于靠近石壁的原因,站在石壁之下,石壁上那座宝塔看得并不完整,只能看到石壁上一些斑驳的线条印迹,简单的横竖交叉着。不过,这些线条带有一丝微弱的金色,在阳光的照射下,若有若无的发着光。
小妹见她哥对石壁产生了兴趣,开始得意起来,“哥,慈云寺和紫霞观,你的两位师兄都曾来看过。他们还拿上罗经,对照石壁看了很久。后来,他们说这座宝塔,应该是天上文昌星君的功名塔,因文昌塔投入石壁中,因此这块石壁也可以算得上是一座文昌石壁,最后还说这石壁,有助于山里小孩读书呢。”
山顶两位佛、道师兄也曾来看过?晨晓心里不仅微微一动。
其实,就在他见到石壁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按照太阳东升西降的方向,大致判断出了这座石壁的方位。
这石壁按后天八卦方位,恰好竖立在山下双圣乡政府所在地的西北方位,站在乡镇场上,能远远看到石壁。
再按《道家秘本阴阳宅断校验秘诀》记载来看:凡阴阳宅巽位,见笔架山、高塔,高耸秀丽山峰,不逼压者,皆可视为文昌,利功名,出官贵。
不过,要说仅凭这石壁上似是而非的宝塔痕迹,就断定这是文昌塔,就能起到文昌塔的作用,晨晓倒不这么认为,他断定这一定是两位师兄慈悲心肠,将这种大自然偶然发生的事件,说成是文昌仙迹,一是为了宽山里乡邻的心,二是以此来激励乡里的孩子们,好好用功读书的。
进山思狐狸,近寺、观讲鬼神,说的就是这种心态。
晨晓自然没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小妹,只顺着小妹的话:“既然天降文昌塔,小妹你就去拜拜吧,再过一个多月,你就上初三了,在文昌塔前许个愿,让文昌星君保佑你考上省七中。”
小妹摇着头,“要拜,我也只拜你,谁叫你是仙道下凡,金刚转世?我只要沾沾你的仙气就行了。再说,见仙就拜,说不定文昌星君还不高兴呢。”说完,她眼睛一阵乱转,又有主意上了心。
“要不,哥,你来拜一拜,你明年就要高考,许愿来年考上一个好大学,往后多挣些钱,把我和娘都接去城里住,那该多好。”
小妹眼里满是希翼,虽然晨晓知道这文昌石壁杜撰的多,起不了多大作用,但他还是来到石壁前,只是为了让小妹宽心,满足她一个美好的愿望。
自晨晓懂事起,他进慈云寺、紫霞观,只跪拜佛祖、道尊;回家则跪拜养父养母,其他什么菩萨、金刚、普通仙道之流,他从来都是不跪拜的。
来到石壁前,依照他的习惯,双手扶着石壁,额头顶在石壁上,嘴里开始念念有词:愿来年考个好大学;愿小妹能考上省七中;愿孟婶身体康健;愿庙、观里的师兄、师侄们,修为大进,功德圆满……
此时,夕阳西斜,金色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道金色的光圈。特别是他手腕上,那条乌黑的佛珠,在阳光下照射下,发出丝丝乌金色的亮光。这亮光再反射到石壁上,让整座石壁表面发出一层青蒙蒙的光亮来。
就在他双手扶壁,低头祈福的时候,受佛珠反光吸引,石壁上一道细小缝隙里,爬出一只铜钱大小的迷你小龟。它摇头晃脑的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沿石壁爬上,再顺着他的手背,往手腕上那串发光的佛珠爬来。
手臂上的感触,惊动了晨晓。他一睁眼,便看到了手背上的小龟。
青云山多岩龟,但最小岩龟也有拳头大小,像眼前这种迷你小龟,他还是头一次见。伸手将小龟捏在指尖,送到小妹身前。“小妹,这小龟挺好玩的,你拿回家,开学带去学校养着玩吧。”
小碗接过小龟,看了看,摇摇头,又还了回去,“我不喜欢养龟,哥,你还是送我一只小狗吧,就像大黄那样的。”
大黄是小碗养的一只狗,是小妹一岁多的时候,晨晓从别人家抱回来送给小妹的。只是大黄现在已经变成了老黄,已经快走到生命的尽头,早已没有了原来的威猛。
“好,等看到合适的,哥再送你一只。”晨晓答应下来。
石壁的事搞清楚了,该重新上路回家了。
晨晓将小龟放回石壁前空地上,用手指在它龟壳上推了一下:小家伙,回家去吧,我们要走了,拜拜。
接下来,让晨晓大吃一惊的是,小龟被手指推着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不见它惊吓逃跑,而是以一种让人难以想象的速度,重新爬回晨晓手上,顺着手腕,来到佛珠边,张口向佛珠上悬挂的一颗弟子珠咬去。
晨晓刚想阻止,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小龟将那颗弟子珠含在嘴里,四爪收进壳内,身体悬空,挂在了佛珠上。
晨晓当即对这小龟的速度,大起疑心,从来没见过乌龟以速度见长的。他重新将小龟摊在掌心,仔细察看。这一看,才发现这只小龟与普通岩龟,大有不同。
小龟身体呈乌黑色,龟壳上生长的龟纹,放眼来看,竟然是一个标准的九宫八卦图案。在它龟壳的边缘,竟然拖出只有甲鱼才能生长的裙边,裙边上有一圈淡淡的金色,更为奇特的是,那裙边好像是中空的,里边有一道细小的金色液体在流动。
用手拉扯一下小龟,这小龟将整颗弟子珠含在嘴里,牙关紧闭,根本拉扯不下来,用力摔动手串,小龟依旧死活不松口,就这样以一种古怪的方式挂在手串上。
这串佛珠是青云山顶、前山部位慈云寺的镇寺之宝。是当年晨晓那位掌门和尚师父圆寂前,指定由他佩戴的。当时晨晓年纪还小,说什么都不愿找个东西把他栓上,最后还是他圆通师兄不停劝说,说是戴上这东西能辟邪挡灾,温养身体,总之只有好处,没有一丝坏处,好说歹说下,才让他戴上的。究竟这佛珠给晨晓带来的好处,谁也不知道,他谁也没告诉。只是从那以后,就没见晨晓摘下过。
既然这小龟如此识货,死活也不舍弃佛珠,那就由你挂在手串上好了,权当多了一个小龟挂件,只是不知道你能挂到几时,能坚持多久。晨晓只能如此想。
重新上路,翻过一个山脊,青云山上难道一见的一块山间平地,出现在眼前。
平地面积有数百平米大小,靠山体位置建有三间房屋,坐北向南,屋前有一院坝,一条石板路,曲曲折折通向屋前。
房屋左侧有口池塘,种有莲藕;房屋右边则是一颗遮天大树,郁郁葱葱,枝叶繁茂,遮盖住大半个院坝。屋后是一个缓坡,种有几丛修竹,更有活井一口。屋前屋后,用竹篱笆,将房屋和屋前院坝围了起来。
这处农家小院就是我和小妹的家。
这块地,当初是紫霞观晨晓那位道家师父亲自勘验、点下的,有个好听的名字,名叫“凤凰三点头”。平地里所有的房舍、池塘、大树以及周边的布置,都是重新翻建的,整个布局无不暗合天时、地运。
小时候,紫霞观掌教师父曾对晨晓说过,在此地长期居住,受大地良穴滋润,能出官贵,富三代。
“娘,我回来了,我把哥也带回来了!”小妹见到平地里,那熟悉的家,隔着老远,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
守在篱笆围栏边的大黄,最先听到小妹的声音,翻身爬了起来,“汪汪汪”冲我们的方向叫了几声,然后顺着山道冲了过来,围在小妹身前身后跳了几圈,然后又笔直冲晨晓冲了过来。
半年不见,大黄又见老态。晨晓蹲下身,强忍着让它在脸上舔了几下,伸手在它脖子上挠了几把,“大黄乖,前边带路。”大黄听话,围着他转了几圈,前边带路,往小院跑去。
当他走进院坝时,孟婶早已迎出。小妹搂着孟婶又是跳又是笑,亲热得不行。孟婶见女儿回来,脸上也全是笑意,任由小妹搂着,手中拿着的蒲扇,不停为小妹扇风。
“婶,我回来了。”
晨晓走到养母孟婶面前,恭恭敬敬鞠了个躬,孟婶望着他,眼里露出慈祥,笑着不住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回到家的小妹,变了一个人似的,勤快得很,不旦将行李拿进屋里,还去屋后打上一盆井水,让晨晓洗了个脸,再回屋端出用井水镇过的香瓜,跟他分着吃。这个时候,小妹在孟婶面前,完全一付乖乖女模样,早没了一路上折磨晨晓的娇态。
“娘,哥回来了,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呀?”小妹坐在竹椅上,吃着香瓜,翘着二郎腿,开始关心晚上吃什么。
“还不就是过年时剩下的,家里哪还有什么好东西。”孟婶知道家里最馋嘴的就属小碗。她现在打着关心她哥的旗号,其实是想问清楚,晚饭有什么好吃的,等会儿上了饭桌,好跟她哥抢。
孟婶笑着用蒲扇,拍了闺女脑袋一下,“还不跟我去厨房,懒丫头,等会儿看你吃什么。”小妹笑着起身,向晨晓做一个鬼脸,跟孟婶去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