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与横秋河狼狈归山,杨言之立即端茶送水,问道:“大师兄,你怎么和师弟两个人回来了?师父不是让你去接灵虚剑派的少掌门吗?而且身上黑乎乎的,又腥又臭!”
唐宁怒道:“那家伙就是个畜生,一下马就伤了砂门岗酒家的那个姐姐,师兄跟他们说理,那个王八羔子就用不知道什么的玩意儿,把那个姐姐还有她爹都杀了,而且打成了肉末,喷得整个林子全是血!”
“啥?这不可能吧?”杨言之张大了嘴,叫道:“灵虚剑派可是当世五大宗门之一,少掌门怎么会和魔教妖人一样动辄杀害无辜?”
“杨师兄,我可没有骗你,大师兄身上这些黑乎乎的东西,全是那他们的血!师兄当时用了咱们金刀门的不破金城绝招也没当住那王八羔子少掌门的那玩意儿,要不是师兄的金鳞甲厉害,恐怕今天我们就上不了山了!”
杨言之面色一白,又问:“那……那王八羔子的少掌门……现在在哪儿?”
唐宁咬牙切齿道:“师兄想杀他,可师兄的刀砍到他身上却没反应,只砍死了三个跟班,让那王八羔子逃了。”
“这下可麻烦了!哎!”
“麻烦什么?我们要立即请师父出面,去那个狗屁灵虚峰……”
“师弟!”杨言之严肃截断,叹息道:“灵虚剑派可是天下五宗之一,神州仙盟的三首之一,那掌门康义忾又是皇帝的大舅子,咱们金刀门不过是小山沟里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而已,哪能跟他们讲道理?”
唐宁红着脖子叫道:“凭什么不能?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那王八羔子也只是他外甥而已!”
杨言之摇头道:“师弟,你还小,先去后面练功,我和大师兄有话说。”
“我不小,我12岁了,大师兄12岁就能杀妖怪了!我也能!”
“得了吧你!大师兄练功多勤奋,你这懒鬼也想杀妖怪?老老实实去练功!”
“我不懒!”
“那你为什么不肯去练功?”
“我……谁说我不肯,我马上就把金鳞甲练成给你看!”
唐宁气哄哄跑了。
杨言之看向横秋河,轻声问道:“师弟说的,都是真的?”
横秋河点头。
“那灵虚剑派少掌门现在何处?”
横秋河摇头。
杨言之心情沉重,叹息离开。
横秋河冷冷问:“你要去禀报师父?”
杨言之道:“也只能请师父去调解了。”
横秋河道:“你不必去了,我自会向师父说明。”
杨言之道:“以你的性子,恐怕只想杀了那个少掌门而后快,还是早点让师父知道为好,以免事情闹得更大。”
横秋河忽起身,还不等杨言之回过神,身体已疲软无力,站立不稳。
“我暂时封了你的经脉,杨师弟莫怪。”
杨言之扶门而立,但终究无力支撑,瘫坐于地,有气无力道:“师兄,绝不可再杀了,我们惹不起灵虚剑派。”
“还记得金刀门的门训吗?”
杨言之垂首苦笑道:“傲然精绝,宁折不屈。”
横秋河悠悠叹息:“代我……向师父道声歉,师父的悉心栽培,横秋河来世再报。”
“愚蠢!你怎能用自己的命去抵一个畜生的命?”
“我就是这么蠢……帮我照料小师弟,别让他也学蠢了。”
“他会伤心的。”
横秋河不再多言,掠影而去。杨言之抬眼远望,只见天边晚霞如灼灼烈焰。
次日,灵虚剑派二长老黄断秋、三长老武洪、四长老聂云谦提剑而来。清晨的日光消融与水雾之中,朦胧迷幻的离云山杀气重重。
“傲然精绝,宁折不屈?”聂云谦怒而发笑,忽然手中长剑凭空出鞘,青光一闪,那刻有金刀门门训的三丈巨石就被切成七八块,滚落了一地。
“据说金刀门的牌匾是千水洲总督所提?”武洪垂眉眯眼,似是没有睡醒,其长剑尚未出鞘,旁人只觉汗毛突然竖起,山门上的牌匾便化作碎片四散飞去。
“无名胜有名的精绝刀客?狗屁而已!”黄断秋看着眼前的巨大石像,乃一长发如风的老者,正抱刀而睡,刀未收入鞘中,割破了老者手臂与脸庞,鲜血顺刀身流下。聂云谦一弹指,在老者额头上打了一个大洞,随后石雕寸寸裂开,迅速烂成碎石散落满地。
“三位长老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在下金刀门二弟子杨言之,奉掌门之命在此恭候多时了,这边请。”
杨言之微微躬身,正要转身引路,忽然一名黑袍老者穿过三位长老,双掌袭向杨言之面门。
飒飒风鸣,杨言之的双眼不自觉眯起,但长刀却如手臂般自然挥起,刀掌交接,竟有金石之声响起,老者一击未成飞掠而起,杨言之手臂震颤,连连退步。
唐宁看得分明,这老贼正是昨日被那狗屁少掌门康胜带在身边的老余,今日出现,要上多了一个圆鼓鼓的大包袱,多半是什么阴险的玩意儿。
老余此人功力虽厚却缺乏胆识技巧,比不过横秋河已被少掌门骂得狗血淋头,方才一击试出杨言之修为不及横秋河,立即将仇怨一并算到他头上,全力出掌,如猎鹰般扑杀而来。
杨言之既有准备,心中便十分沉着,待老余杀至面钱,忽然金光一晃,老余双掌打空,双目瞟去,只见对手已收刀立在一旁。杨言之拱手恭敬道:“前辈道行高深,晚辈自愧不如,请往这边走,师父已在风息楼备好了上等酒菜。”
老余眼皮发颤,目眦欲裂,一双老手真气充沛,却只能转到脚下,狠狠剁碎了几十块青石地砖。
“不急嘛!既然金刀门的弟子有眼不识泰山,想和我们这些老不死的过过招,那也无妨啊!”后面的黄断秋像是没看见老余先手偷袭一样,提剑四顾,昂首傲然道:“哪个没长眼想在老夫面前露一手,尽管来。”
金刀门众弟子面面相觑,虽然心中都暗骂他们无耻,可论道行,他们大多只是修炼了几年的黄毛小子而已。
“是哪个不长眼的老东西想看你唐宁大爷露一手?乖乖报上名来!”
唐宁扛着一柄与他差不多长的钢刀从人群里钻出,捏了一把鼻涕用力往黄断秋的方向使劲一甩,这把鼻涕也动了几分真气去甩,可惜鼻涕黏手又没个形体,甩得很歪,落到一个师弟头上,惹得人群里笑骂声一片。
黄断秋怒目扫视,见那群金刀门弟子依旧吵吵闹闹个不停,只觉自己震烁江湖三十多年的名声遭受了莫大的侮辱,当即大怒,挥手弹出一道真气,誓要唐宁立毙当场。
“当!”
一声猛烈的金石之声震得众人头皮发麻,恍如耳朵上贴了一口大钟,震击之声颤颤不绝。
唐宁见眼前突然多了一柄长刀,自知得了本门高手相助,立即哈哈大笑:“看来你们灵虚剑派的老头儿不咋地嘛!甩鼻涕都能甩歪来,本大爷的鼻涕好歹也是打中了的!”
武洪依旧眯眼,面色平和道:“经受如此震荡,那刀下的青石竟没有一丝裂痕,此人道行只怕胜黄师兄不少。”
聂云谦怒哼道:“金刀门掌门也不过五十多岁,能有多少道行?武洪师兄不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师弟,休得对三位长老无礼,一边玩去。”杨言之像驱赶不听话的家禽一样使劲甩手,随后又对黄断秋道:“三位长老这边请。”
黄断秋冷道:“你慌什么?这小兔崽子既然想过过招,就尽管来,但躲在别人后面大放厥词,倒也挺有金刀门风采。”
“哼,既然这么想讨教,大爷就成全你,”唐宁大步向前,嚷嚷道,“快点报上小名,大爷我从不欺负无名小辈!”
“小兔崽子,等你赢了老夫,再来耍嘴皮子吧!”黄断秋御风急行,唐宁立即使出飞涛步跃至屋顶,拾起瓦片就朝黄断秋扔来。
唐宁道行浅,瓦片也不结实,与黄断秋护体真气相比,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唐宁仍扔个不停。
黄断秋猜到唐宁不敢正面应战,只敢东躲西藏等那幕后高手相助,便不继续追赶,心道:纵使你道高一筹,在远处又能帮到多少回?
“天剑,杀!”黄断秋双手摆了招式,忽然长剑出鞘,凭虚杀向唐宁,剑势极快,唐宁还没看清,那青光已刺到了眼前。
忽而又有一物从远处射来,正好击中剑柄。凭虚御剑要御剑者剑气相连,剑受重击,则御剑者也会被真气倒冲,但好在黄断秋早有准备,那御剑真气不多,倒冲也不重。
黄断秋手指一动,被打歪的长剑再次刺向唐宁。唐宁再使飞涛步,继续奔逃,但那飞剑速度极快,刚转身就已杀到身旁。
“白金闪!”
杨言之于数丈之外拔刀力劈,炽目刀光一闪而过,长剑又一次被打歪。
“看来你们金刀门很喜欢以多欺少啊?”聂云谦大吼道:“那老夫就来会会你!”
说罢举剑刺向杨言之,杨言之却担忧唐宁,抛开聂云谦飞向唐宁。聂云谦紧追在后,剑刺杨言之背心,杨言之被迫边退边挡。但聂云谦的剑仿佛千年寒铁般坚不可摧,刀剑每一次相接都震得杨言之虎口发麻,而聂云谦来势却没有受到丝毫阻却,同时另一边的飞剑也没有片刻停歇,继续改换角度刺向唐宁。
“不破金城!”
金色的古老城墙耸立在前,挡住的却是刺向唐宁的剑,杨言之后背大空,聂云谦趁机御剑突刺,杨言之欲回防而不及,护体真气如同虚设,被长剑透体而过,血洒如虹。唐宁急忙抓住坠落的师兄,但黄断秋的长剑已绕过不破金城,将唐宁大腿钉在了屋顶上。
唐宁双手拔剑,剑纹丝不动,再回头,杨言之已从屋瓦上滚落下去。
“二师兄!”唐宁大叫却听不到回答。
“宁儿,你可知错?”正当唐宁焦虑时,耳旁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正是金刀门掌门龙沽云。
“弟子错在哪儿了!”唐宁大叫道:“这些王八蛋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弟子当然……”
“你错在愚蠢!和你大师兄一样……愚蠢。”龙沽云语气一滞,面色惨淡,轻轻挥手,唐宁腿上的长剑随即抛飞出去。唐宁立即跳下屋顶,见杨言之一身白衣尽染红血,匍匐在地毫无动静。
“二师兄,二师兄!”唐宁捂住杨言之胸口的窟窿,但血还是一股一股地往外涌,既滚烫又黏稠,唐宁大叫:“师父,你快救救二师兄,快救救二师兄!”
龙沽云轻轻落下,丢来一瓶丹药,又隔空制住杨言之几道穴位,叹息道:“若非你愚蠢,你二师兄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唐宁急忙喂杨言之服下丹药,问道:“师兄的伤怎么样?能治好吗?”
“运气好能保住命,但丹田尽毁,灵脉被切,只能做个废人了,这结果……你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