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一起去。”云裳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她抓住唐宁的胳膊，担心那云天成在此对唐宁出手。
“不行，”唐宁拂开云裳，摇头道，“你是坐在我身上出城的，肯定有很多人知道你长相，你一进城就暴露了。”
“我蒙着脸就行了，你们大京不是说未出嫁的女子不准在抛头露面吗？哼！那正好，反正我也不想被那群京人看到。”
“呃……云裳姐，我也是京人呀！”
“你是大黑！”
唐宁对云裳莫名有好感，不自觉的去迎合她，便老实点头：“是，我是大黑。”
云裳开心得在唐宁头上拍了拍，结果沾了一手黑泥，还恶臭无比，嫌弃道：“你怎么搞得这么脏呀？快点趴下，我给你洗洗！”说完便把唐宁摁到了水中，稀里哗啦在他头上搓了起来。
“哦……啊不不不！我自己来，云裳姐你到旁边去玩吧！”唐宁慌张地从水里冲了起来，溅起无数水花。
云裳咯咯直笑：“那好吧！我就在岸上练功。”
说完云裳就跳到岸上，并不走开，而是背对唐宁打坐冥想，唐宁心里尴尬无比，但身上实在太臭太脏，纵使云裳就在岸边，也只能脱了个精光好好清洗一番了。
“大黑，你今年多少岁呀，我感觉你道行比我高多了？”
“十二岁了，我是从小练功的，而且师父很厉害，又有两位师兄指导我，可是我资质愚笨，和大师兄、二师兄相比，我可差太多了。”
“十二岁呀！”云裳若有所思道：“十二年前，那可真是不平凡的一年呀！日轮海突发大海啸，我们东陵三十六个岛有三十五都沉到海里了，幸亏大家都会点道行，这才没被淹死。那年千波宫也出了件大事，他们的圣女好像被妖兽给吃掉了，简直太可怕了，据说千波宫圣女的道行比宫主丁原还高，什么妖兽能把她给吃了？”
唐宁一边拼命在身上搓泥，一边与云裳闲聊道：“那年日轮海海啸，几十丈高的水墙往千水洲的东平一带冲来，死了上百万人呢！甚至有好几个湖泊在海啸退后变成咸水湖，水里鱼和草都死光了。”
“上百万？不至于淹死那么多人吧？”云裳惊讶道。
“淹死的人不多，那百万人都是饿死和病死的。”
“那个混球皇帝不管吗？”云裳微微气愤。
“他管不过来，就把黑锅甩给了千波岛。”
“难怪了，十五年前刚出过兵，十二年前品洲和昙灵洲又派出舰队攻打我们，哼，原来是混蛋皇帝又把丑事赖我们头上。”云裳忽然好奇道：“他们是怎么说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估计是说千波宫引发了海啸之类的吧！”
云裳呵呵讥笑道：“撒谎也不会动点脑子么，千波宫要有那能耐，以他们对京朝的怨恨，估计早把沿海那三个破洲给淹没了。”
唐宁也苦笑一声：“虽然听着就很蠢，但总是有很多人相信。”
“大黑，你可不能跟他们学坏了！”云裳严厉道：“你要做个诚实的人！”
“那是当然！”唐宁自信的拍了拍胸脯，忽然又想到了沈老爷的事，脑袋不由自主低了下来，自己居然打算把这桩罪行赖到李尊头上，这不就和大京皇帝的德性一样么？
“云裳姐，如果撒谎可以救一个人，你会怎么做？”
“嗯？”云裳抬头望天，思考了片刻，回答道：“那得看撒谎会有什么后果，救的是什么人，如果是救京朝的臭皇帝，我肯定不干，但如果撒谎可以救很多无辜的人，我觉得可行。”
“如果那个人因为被欺骗，被煽动……”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犯了错就是犯了错，就算你为了拯救天下亿万苍生撒了谎，那撒谎仍然是错的，只不过你以小错的代价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而已，如果有人因为你的谎言蒙受了哪怕一点点的损失，那你也得承担。”云裳像背书一样摇头晃脑，然后呵呵笑道：“这是我爹爹跟我说的，是为了告诫我不要轻易使用妖化之术。”
“你爹爹说得很对，”唐宁低头悲伤道，“他自己犯下了错误，不可以让别人替他承担。”
“你说的是谁？”
“嗯……”唐宁脱口欲出，又立马止住，狡黠道：“是云裳姐，因为云裳姐偷看我洗澡！”
“我才没有！”云裳气呼呼抓了块石头往后随手一扔，叮咚沉入水中。
推陈湖的水中也沉着许多尸体，似乎有人往下水道里施了法，大水将里面的尸体冲到了推陈湖中，此刻湖上飘着许多小船，正卖力打捞着。
唐宁的身体颤抖不已，低声悲切道：“这都是我杀的。”
云裳白纱蒙面，依靠在唐宁身旁，握着他的手温柔道：“这是云天成做的，和你无关。”
唐宁喉中哽涩，难以发声，急匆匆穿过苍龙门朝沈府飞去了。
沈府周围依旧是纸钱满天飘，似有修士专门施法把纸钱扬到空中到处乱飞。
漫天飞舞的白色纸钱下，是门庭若市的沈府大门。
常夫人的尸体已被人找到，装了两麻袋拖回了沈府，就放在前院里。常夫人在江湖上朋友颇多，这会儿全挤在了沈府前院，江湖人心直口快，一个个提剑挎刀，在院中叫嚷着要给常大姐报仇。
唐宁看到这满院子叫嚣不止的江湖人，感觉一阵头疼，哀怨道：“梁家小姐要是在就好了，她丈夫是朝中大官，肯定不允许常夫人遭此喧哗。”
“哪个梁家小姐？”云裳好奇的问。
“名字中带个雨字的，和常夫人是极要好的姐妹。云裳姐，你有玩得特别好的姐妹吗？”
“大黑呀！”
“啊？我？”唐宁吃了一惊。
“是岛上的大黑。”云裳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就往外冒。
唐宁急忙为她轻轻拭去，继续道：“我是说人，不是猫”
云裳摇摇头：“没人愿意和我做朋友。”
“你们说的是梁秋雨小姐？”一个袒胸露乳的汉子扛着刀，突然伸手往唐宁肩上一拍。
唐宁抬头看了一眼，心中微惊，这人的胡子怎么卷得这么厉害？
汉子似乎也察觉到唐宁异样的眼神，狠狠道：“给那婆娘烧的，真是气死我了！我留了整整十年的美髯啊！哼！”
云裳似乎很不喜欢陌生人，见那汉子过来，急忙躲到唐宁身后，抱着他胳膊不松，汉子取笑道：“哎！我那婆娘要是有这姑娘一成的温柔，我这美髯也不至于变成一团……一团……哎呀……气死我了！”
唐宁也不知道用什么词语能安慰他丧须之痛，只好回答他最初的问题来改变这个悲伤的话题：“我的确听说常夫人在二十年有个叫小雨的朋友，却不知全名。”
“哦……那一定是梁秋雨了！”汉子重重叹气道：“梁小姐是个好人呀！可惜……可惜好人不长命！哎！”
“梁小姐怎么了？”唐宁急忙问道。
汉子望着天，语气似有些怀念，道：“还得说回十二年前，道州城那血腥一夜……哎，作孽呀！”
“这位大叔，十二年的道州发生了什么？”唐宁隐隐觉得事情背后隐藏了什么，连续好几个十二年出现，自己出生那年肯定极不寻常。
“十二年前……”汉子顿了好一会儿，又连连叹息：“一言难尽，不提也罢，你要记得，那沈祥不是什么好鸟！”
汉子摇头悲叹，继续举刀挥舞，叫嚣着要给常大姐报仇。
“大叔！大叔！”唐宁冲他大喊大叫，但这地方实在太吵闹了，声音根本无法传达过去，。
唐宁拉着云裳跑到一旁稍静处，头疼道：“这些人发什么神经，聚到这里来捣什么乱呀！云裳姐，你有什么法子没？”
云裳仍然躲在唐宁身后一言不发，比之前那林诗音还怯生，跟之前独处时的俏皮小姐姐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想也不用想，她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哼！一群白痴！”一个高瘦中年男子也远远站在一旁，突然骂了一句，唐宁立即凑近问道：“这位大叔为何骂他们蠢？”
“关你屁事？小屁孩滚一边去！”
“你找沈老爷有事？”经历这些事儿，唐宁总算学会了耐住性子，没有跳起来大叫砍人。
“你瞎了吗？这些白痴不都来找他有事儿吗？”
“咦？他们不是来看常夫人入殓吗？”
“放屁！那姓沈的什么德性？大姐的死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不找他找谁！”
唐宁倒吸一口气，很想把李尊杀害常夫人之事告诉他们，但一想到谣言的力量，唐宁还是决定闭嘴，这话说出来他们肯定不信，没准儿还会把自己当成沈老爷的小跟班，就问道：“沈老爷平时如何呀？”
“嘿？你这小兔崽子哪儿来的呀！没事儿别烦你大爷！”
“我……”唐宁气得想打人，好在旁边云裳抱着他胳膊，令他使不上劲儿，这才打消了动武的念头。
又有一油光满面的老头拄着拐杖一蹦一跳过来，一双贼眼在云裳身上色迷迷打量，嘿嘿笑道：“小姑娘，你和杨秀儿是啥关系呀？”
云裳急忙围着唐宁转了半圈，藏到身后。唐宁见老头满脸猥琐，冷冷问道：“杨秀儿是谁？”
老头忽然一脸悲哀，眼泪直流，叹息连连，抹着眼泪悲伤道：“那是我老伴，她早年给人打伤了头，一直有些疯癫，几个月前，她带着我那十几岁的女儿走丢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那真可怜，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唐宁语气冷淡，根本不相信这个猥琐老头说的话。
老头眼睛一亮，猛地往云裳那边一扑，云裳吓得急忙闪开，老头又哭起来，抹眼泪道：“这女娃儿和我那可怜的女儿长得太像了，我以为……我以为……哇啊啊啊……”
这话实在太假，云裳可一直用白纱蒙着脸呢！
老头子哭个不停，一边抹眼泪，一边时不时偷瞄云裳一眼。云裳觉得他很可怜，但也很讨厌，便扯唐宁袖子，示意他赶紧走。
唐宁会意，但刚走了两步，那老头就突然往云裳身上扑，云裳赶紧躲开，老头就顺势趴到地上，拐杖也扔出老远，伏地嚎啕大哭道：“秀儿呀，我可怜的女儿呀！你真的不认我这个爹了吗？”
这老头估摸着是脑子被门夹了，刚说杨秀儿是他老伴，这会儿就成他女儿了！
唐宁、云裳也不及多想，拔腿就跑，老头像蛤蟆一样咻地一下从地上扑到云裳脚下，正要一把抱住，唐宁立即搂住云裳的纤纤杨柳腰，以飞涛步往旁边迅速闪开。
老头又顺势往地上一扑，继续哇哇大哭，嚎着“秀儿啊、女儿啊”之类的词。一下子把周围的叫嚷着要报仇的江湖人全吸引过来了。
云裳本就十分怯生，突然被人包围，顿时吓得浑身发抖，唐宁感受到瑟瑟娇躯，心中莫名一痛，懒得跟这伙看热闹的家伙废话，急忙御风飞走。
老头正在地上打滚哭号，见他们飞走，也急忙抓起拐杖御风而起，追了上去，一伙江湖人也是闲得蛋疼，纷纷御风跟随。
